龐三爺?shù)募儇?/p>
陸嘉衍指尖摩挲著槍身冰涼的金屬,嶄新的藍漆泛著冷光,沁出的涼意順著指尖爬上來。他心里透亮得很。
呂營長這樁買賣背后藏著貓膩,以對方的手段,這批步槍大概率是白撈的。
就算按軍械廠實打實的出廠價,一支也不過四十塊大洋,可這筆冤枉錢他非掏不可。他畢竟管著護城營,眼下容不得半點僥幸。
段帥深居簡出,整日沉溺在棋盤之間。府里鬧出驚天動靜又如何?就算飛賊入室、鬧出人命,他也嚴令不許聲張,仿佛墻外的血雨腥風都與自己無關,只守著一方棋盤,將世事紛爭都下成了局中殘子。
還有松坡先生更是日日流連吉云班,與鳳仙姑娘詩酒唱和、絲竹相伴。銀錢流水般散出去——單是每日的花酒錢,便要上百塊大洋。精致小菜配著陳年佳釀,醉眼朦朧里,只道這溫柔鄉(xiāng)便是避世桃源,將家國情懷化作臥薪嘗膽。
照眼下這情形發(fā)展下去,恐怕往后的局面只會愈發(fā)混亂不堪。陸嘉衍深知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得未雨綢繆,提前做好周全準備,以防各種意外情況的發(fā)生。畢竟在這動蕩不安的世道里,多一份準備,就多一分保障。
陸嘉衍望著院中搖曳的風鈴,喟然長嘆:“家宅不寧,萬事皆休啊。”正待吩咐小龍增派護院,配上步槍,檐下忽然掠過一道壯實的身影。
“少爺!”大壯匆匆進了門,“王掌柜到了,我這就去沏茶?!?/p>
話音未落,門前出現(xiàn)了王掌柜身影。王掌柜身著藍布長衫,下擺掠過門檻,欠身說道:“陸少爺,東西帶來了?!彼麑芍荒鞠惠p輕擱在八仙桌上,“昨兒說的物件,老朽帶來了,還是那價吧?”
陸嘉衍拱手道,“那是自然,”說罷從袖攏中抽出莊票遞過去:“王掌柜辦事向來穩(wěn)妥。只是今日怎與先生同來?”
“巧了不是?”王掌柜捋著山羊須笑道,“在琉璃廠口撞見這書癡,捧著本書差點撞上人力車??梢宦犝f我是來您府上送東西,就非要一起來看看?!彼室饫L聲調(diào),瞥向身旁著灰布長衫的先生。
那先生扶了扶金絲眼鏡,鏡片后忽然迸出精光:“嘉衍兄,又得了什么好玩意兒?”
陸嘉衍輕笑:“先生好眼力。這件蟹甲青雙耳尊,可是從索大人府上流出來的?!闭f著掀開錦袱,露出件泛著幽光的瓷器。
先生當即掏出放大鏡,手指在釉面上方寸許虛劃:“胎骨堅致,釉色青中泛褐”忽然指尖一頓,“這落款是寄托款,清早期的。”
王掌柜湊過來瞇眼細瞧:“怪哉!老夫也打眼了,沒瞧出來?!彼壑窖蝽氈睋u頭,“如今看來確實是?!?/p>
屋內(nèi)一時靜極,唯聞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響。王掌柜忽然起身作揖:“陸少爺,老朽眼拙,這價錢怕是開冒了”
“慚愧慚愧,“先生也跟著拱手,鏡片后的目光閃爍,“在下不該妄下斷語?!?/p>
陸嘉衍朗聲一笑,讓大壯為二人斟上明前龍井:“二位何必過內(nèi)疚,東西雖非萬歷本朝,好歹也是清早期官仿,橫豎不假,價錢再商量嗎?!痹捯粑绰?,忽見小龍?zhí)艉熯M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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