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錦兒心里十分明白,錢財?shù)媒o兒子留著,但絕不能任由他揮霍。如今改朝換代,教育確實是件正經(jīng)大事,讀書人總不會吃虧,她得為兒子的將來做好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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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學
“就這么辦。”她撣撣旗袍上的瓜子殼,“明兒就把小寶的私塾退了,入學的事,打個招呼就成。你可得好好帶著他,明白嗎?”
梁錦兒話音剛落,手腕間的翡翠鐲子不經(jīng)意磕在了蓋碗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她腦海中瞬間浮現(xiàn)出貝勒府的那三位姑奶奶,三個姑爺?shù)镍B籠子多得能擺滿整整一個院子。自個的兒子可不能走這么條路。
然而,梁錦兒是個明白人,這世上總有稀里糊涂的主,白老爺便是其中之一。
白老爺一聽到自家的寶貝兒子要去軍校讀書,就覺得簡直是天方夜譚。“當兵?那不是我白家子孫干的事。別看祖上是武將,可咱家的傳統(tǒng)就是會玩。你瞧瞧他小胳膊小腿的,像是當兵的料嗎?”
“老爺,您就當給未出世的孫子考慮考慮吧?!卑追蛉溯p聲勸道,聲音里滿是無奈與期許。她雙手捧著兒子剛學會寫的名字,小心翼翼地遞到白老爺眼前,希望這幅字能勾起他對家庭、對子孫的責任。
白老爺不耐煩地瞅了一眼紙上歪歪扭扭的“白連旗”三個字,眉頭皺成了個“川”字。他轉(zhuǎn)頭便吩咐管家:“去,把那個有名的周老夫子請來,束脩翻倍!只要能教好我兒子,錢不是問題。”
在他看來,讓兒子跟著老夫子讀書識字,才是安穩(wěn)的正途。懂得規(guī)矩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學一門謀生手藝,橫豎家里有祖上留下的豐厚產(chǎn)業(yè),吃穿不愁,何苦讓獨生子去槍林彈雨里冒險掙前程呢?
白夫人看著在書房里打瞌睡的獨子,滿心焦慮,手中的帕子都快被絞成麻花了。先生講《論語》講得激情澎湃,唾沫橫飛,可白連旗卻聽得昏昏欲睡,哈欠一個接一個,大得都能瞧見扁桃體了。
而在窗根底下,白老爺哼著《游龍戲鳳》,正揣好了兩個葫蘆往外溜。“爺今兒要去廣和樓!”白老爺摸著新得的羊脂玉扳指,朝管家一揮手。那扳指在陽光下泛著油光,活像他吃得發(fā)亮的腦門。
管家苦著臉往家仆順子的褡褳里裝上兩把銀元,心里盤算著:“這一去,怕是又得扔出去一間鋪面半年的進項?!?/p>
好在白老爺那些愛好,諸如斗蛐蛐、愛吃之類,耗費的不過是些小錢,還不至于讓家底傷筋動骨。白夫人向來持家有道,時常拿寶貝兒子當作說辭,苦口婆心地勸誡白老爺。
也虧得白夫人這番努力,白老爺?shù)挂灿兴諗浚瑳]有太過肆意妄為,白家這才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安穩(wěn)與富足。
要說開銷,白老爺最舍得往嘴里送。天不亮就打發(fā)小廝去排隊買門釘肉餅,非得吃那第一鍋燙嘴的;晌午時分來碗地道的褡褳火燒,就著醬料,吃得滿頭大汗;入夜必須去八大樓擺上一桌。四九城街頭巷尾吃的不亦樂乎,可這些吃食再金貴,比起他另一個嗜好,那真是九牛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