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叫不醒的子孫（第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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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不醒的子孫

他尋了幾個手藝好的工匠，揣著大洋先去煙鋪買了三盒“哈德門“，又繞道慶豐司割了五斤上好的牛腱子?；氐郊遥瑢⑴Ｈ庀磧粝洛?，清水慢燉。灶膛里柴火噼啪，肉香漸漸溢滿小院。

晌午時分，陸嘉衍將燉得酥爛的牛肉切成薄片，滿滿碼了一大盤，澆上醬油，撒了蔥花。又盛了一大盆白米飯，連同一壺老酒，擺在槐樹下的石桌上。

“師傅們，歇會兒用飯吧！“他招呼道。工匠們放下工具，圍坐過來。按著老規(guī)矩，東家管飯是應(yīng)有之義。眾人就著牛肉，大口扒飯，不時啜口老酒解乏。眾人蹲在樹下，倒有幾分市井煙火的熱鬧。

陸嘉衍轉(zhuǎn)身進(jìn)了灶間，舀一勺牛肉湯，下了一碗陽春面，鋪好了牛肉。他端著碗坐在堂屋，就著窗外的打罵聲下飯。

那喧鬧聲愈演愈烈，夾雜著拳腳相加的悶響。待他慢條斯理地吃完面，外頭的動靜仍未消停。陸嘉衍擱下碗筷，整了整衣襟，踱步出門。

撥開圍觀的人群，只見一個壯漢蜷縮在地，護(hù)著頭臉。陸嘉衍定睛一看，竟是喆鐔家的仆人牛大壯。問起緣由，原是這漢子餓極了，在胡同口偷了兩個肉包子，被店家追著打了一路。

“且住手！“陸嘉衍喝道，“包子錢我替他賠了?！罢f著摸出一個當(dāng)十的銅元，交到在店家手里。

他扶起滿身塵土的牛大壯，漢子粗布短打上盡是腳印?！按髩?，你這是何苦？“陸嘉衍皺眉道，“憑你這身板，碼頭扛包、拉洋車，哪樣不能糊口？“

牛大壯抹了把臉，囁嚅道：“陸少爺有所不知，家里實在揭不開鍋了?？稍奂疑贍斶€在，我總不能“話未說完，這七尺漢子竟紅了眼眶。

“尋個正經(jīng)差事吧，“陸嘉衍壓低聲音，“你家少爺那邊，你顧不得了。若實在放心不下，買些米面?zhèn)渲闶??！罢f著，從袖中摸出一把銀元，悄悄塞進(jìn)牛大壯手里，“莫要讓他知曉，否則轉(zhuǎn)眼就進(jìn)了煙館的賬房?！?/p>

陸嘉衍估摸著有五六塊銀元，夠他們撐些時日。若非那老匠人留下的意外之財，陸嘉衍斷不會接濟(jì)這等煙鬼。他打定主意，只此一次，待那敗家子戒了煙癮再說。

牛大壯千恩萬謝，幾乎要跪下磕頭。陸嘉衍擺擺手，目送這忠仆扶著腰離去。誰料當(dāng)日午后，他就在煙館門口撞見喆鐔。那人打著哈欠出來，眼窩深陷，步履虛浮，徑直拐進(jìn)茶館。

陸嘉衍遠(yuǎn)遠(yuǎn)望見喆鐔要了壺高碎，抓了把瓜子，歪在太師椅上聽書。說書人正講到《水滸傳》里魯智深醉打山門，喆鐔卻只顧磕著瓜子，眼神渙散，仿佛那驚堂木的響聲都驚不醒他的醉生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