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媛回家
正月里的日光裹著酒香,閑的無事的舊時代,連檐角冰棱滴著慵懶。除了泡茶看書,也只有喝酒吃肉了。
思媛特意為他安排小妾,倒也應(yīng)了舊時人家的閑情。閑下來之后,這不就是唯一的樂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幾句,晚上蓋上被子造人。
檐廊下,閑話聲隨著銅爐炭火明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到了暮色四合時,雕花床上錦被半掩,將人間煙火釀作綿延子嗣的期盼。
這般慵懶的光景從除夕漫到驚蟄,偶爾興起便邀關(guān)教授在茶樓品龍井,聊聊將來學(xué)堂規(guī)劃。亦或是找范先生在酒肆對酌黃酒。說說舊時代的利弊。
其余日子,皆是在雕花木椅上翻幾頁線裝書,任時光從指縫里緩緩流淌。
數(shù)月后,時局已漸次安穩(wěn)。思媛抱著孩子歸來那日,院子里灑落一片銀鈴般的笑聲。
她瞥見小妾微微隆起的小腹,指尖在絹帕上輕捻了半刻,轉(zhuǎn)瞬便笑意盈盈地挽起對方手腕:“小婉,快坐下,你也是陸家的貴人了?!?/p>
夜色漸深,隨著厚重的門扉關(guān)閉。思媛將最后一扇窗合上,轉(zhuǎn)身望向正在燈下沉思的陸嘉衍。
“如今是黎先生執(zhí)政,往后局勢如何,誰也說不準(zhǔn)?!彼兼伦呓鼛撞剑瑺T光在她眉間投下淺淺的陰影,“當(dāng)家的,該拿個主意了?!?/p>
陸嘉衍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叩擊,半晌才開口:“明面上的章程不必變動。只是……”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近日我要做件大事。你且安心,諸般關(guān)節(jié)都已安排妥當(dāng)?!?/p>
思媛聞言眉頭微蹙,指尖不自覺地絞緊了袖口:“我才離了幾個月,你竟獨(dú)自攬下什么麻煩?”
燭火微微晃動,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陸嘉衍示意她坐下,聲音壓低了幾分:“這事要從福德海說起……”
過了正月十五,梁錦兒便差人把他喚了去,將自己多方探查得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原來,福德海家從其爺爺那一輩起,便厄運(yùn)連連,家境逐漸衰敗,先是被迫將祖產(chǎn)出租,到后來竟淪落到要出售祖宅的地步。
究其緣由,是家中欠下的印子錢已到了償還期限,實在拿不出錢來,無奈之下,只能變賣祖宅。
而買下祖宅的,正是一個販賣桐油的商戶。從那時起,福德海家便與桐油生意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爺爺那一輩時,家中好歹還有房子可住。然而,等老爺子一去世,家中頓時陷入青黃不接的艱難境地。
輪到福德海的父親當(dāng)家時,日子更是雪上加霜。當(dāng)又一筆債務(wù)到期,實在無力償還之際,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把家里僅剩的七間屋子賣了,讓全家人流落街頭;要么就只能昧著良心,算計那個桐油販子。
福德海的父親,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后者。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那桐油商戶吃了這么大一個悶虧,居然也就認(rèn)了。福德海的父親四處打聽后才知曉,原來那商戶心里明白,要是去衙門打官司,只會更加麻煩。而且當(dāng)時的衙門,向來偏袒旗人,自己一個外鄉(xiāng)來的商戶,根本討不到半點好處。
這個消息對于福德海的父親而言,仿佛是發(fā)現(xiàn)了一座寶藏。從那一天起,他便踏上了專門坑騙桐油商的道路。
事實證明,他的這條路走得頗為“順暢”。用這種手段,他從未遇到過官司纏身的問題,家里的錢財反而越來越多,生活也隨之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