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的笑聲
銅鍋里的湯汁“咕嘟咕嘟”地冒著泡,蒸騰而起的熱氣模糊了陳二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他夾起兩個炸得金黃的丸子,又挑了片肥瘦相間的五花肉,連湯帶水地扣在了文三的碗里。
“臭小子,趁熱吃?!标惗斐龃植诘拇笫郑谖娜哪X袋上揉了兩把,把他那頭枯黃的頭發(fā)揉得亂蓬蓬的,“得多吃點長點肉,將來好接老子的班?!?/p>
說著,陳二又往孩子碗里添了勺湯汁,“你爹走得早,從現(xiàn)在起我就是你干爹。今兒我養(yǎng)你,往后你可得給老子養(yǎng)老送終?!?/p>
文三捧著碗,熱氣熏得他眼睛發(fā)酸。咬開丸子時,濺出的肉汁燙了舌頭,可他卻舍不得吐,囫圇著咽了下去,甚至連嘴角的油花都舔得干干凈凈。
陳二是個慶豐司把門的,干的是把門的差事,嘴卻沒把門的。說話沒遮沒攔,因此很招人討厭。這次人員變動,他也沒能幸免,被一腳踢了出去。好在他人緣還不錯,經(jīng)人引薦,當(dāng)了車夫。
陳二是個善心人,得知自己是頂了文三父親的差事之后,便把文三當(dāng)作干兒子養(yǎng)了起來。不過是添雙筷子的事兒,如今他掙得比以前多,應(yīng)付起來倒也不費勁兒。
鄰桌的車夫們瞧著陳二吃得那般香甜,一個個脖子伸得老長,喉結(jié)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吞咽著口水。二狗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銅鍋,脖子伸得像只覓食的鵝,正仔細數(shù)著鍋里還剩幾個丸子,冷不丁被李大個兒一巴掌拍在后腦勺上:“瞧你這點出息,就盯著那幾個丸子!”
李大個兒自己也忍不住一個勁兒咽口水,突然“啪”的一聲,把幾個銅子拍在桌上,大聲說道:“哥幾個,今兒難得有葷腥,咱們湊湊錢,讓掌柜弄點熱乎的。這日子過得苦哈哈的,還不得自己心疼心疼自己!”
車夫們早就被饞得不行,一聽這話,個立馬湊起錢來。李大個兒底氣十足,扯著嗓子喊道:“掌柜的,給我們也來一鍋!”
齊掌柜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子,臉上皺紋里積著一道黑黢黢的煤灰,賠著笑說道:“各位爺稍候片刻,炭火得現(xiàn)生,等個幾分鐘就好。”
沒過一會兒,齊掌柜又從廚房探出頭來,臉上還沾著沒擦干凈的碳灰,招呼伙計上菜。鍋剛一上桌,筷子便如雨點般紛紛伸向鍋里。李大個兒眼疾手快,夾起一個丸子,在芝麻醬和辣椒油調(diào)好的調(diào)料里一蘸,麻溜地送進嘴里。
“痛快!”李大個兒抓起酒盅,猛地灌下一大口酒。那火辣辣的酒液順著喉嚨一路燒下去,他滿足地“哈”出一口熱氣,仿佛所有的煩惱都被這一口酒給吞掉了。
好菜不愁賣,這熱乎的銅鍋菜太對大伙胃口了。李大個兒他們幾人湊錢又要了一鍋。
大家吃得滿嘴流油,就著鍋子,酒也喝得飛快。沒多會兒,一屋子車夫就都有了些醉意。人一喝多,話匣子就打開了。
“嘿,李大個兒,你怎么解褲腰帶了?這兒可不是八大胡同!你喝多了吧?!标惗劢怯喙馄骋?,嘴就像沒了把門的,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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