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攤牌
梁錦兒攥著信紙的手指微微發(fā)白,信箋在掌心簌簌作響:“老頭子糊涂透頂!這般下去遲早要捅破天,咱們?nèi)叶嫉帽粻窟B!”
陸嘉衍負(fù)手踱至窗邊,檐角銅鈴在暮色里搖晃:“他許是瞧著時局動蕩,又見有人鼓吹復(fù)辟,便動了扶持皇室的念頭。姨娘,我想勸你一句,若是這樣下去。不但這家財保不住,小寶也保不住。”
“小寶的前程可容不得半點(diǎn)閃失,我就這一個兒子?!绷哄\兒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釉面映出她緊繃的下頜。
“小寶明年畢業(yè),保定講武堂的入學(xué)板上釘釘,今后若能送去西洋深造,將來軍界必有他一席之地?!标懠窝軘蒯斀罔F的說道,隨即一指桌上:“這封信,我要換錢!請助我一臂之力?!?/p>
他轉(zhuǎn)身時目光如炬,燭火在瞳孔里躍動,“華夏積弱非一日之寒,可躺平做看客,算不得炎黃子孫。我要辦學(xué)堂、啟民智,建工廠、強(qiáng)實(shí)業(yè),造槍炮、振國威——這些都得用錢堆?!?/p>
梁錦兒睫毛輕顫,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盞裂紋:“具體的打算說來聽聽?!?/p>
“先把明德學(xué)堂辦成標(biāo)桿,再請報館宣揚(yáng)共和理念。”陸嘉衍叩著桌面,節(jié)奏愈發(fā)急促,“眼下西洋戰(zhàn)事膠著,日后大量購買英吉利國債交好其外交官。以后等仗打完,那些過剩的軍備物資,可以低價賣回來?!彼聪蛄哄\兒說道:“今后,說不定小寶也有一支自己的軍隊(duì)!”
梁錦兒忽然發(fā)出一陣輕笑,那眼角的細(xì)紋里,仿佛藏著多年來的算計與心思,此刻一股腦地宣泄而出:
“原來你早就處心積慮了!這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從我把小寶托付給你的那一刻起,你就開始謀劃了!你娘也姓曹,你怎么可能對這些事一無所知!是不是!”
陸嘉衍見此情形,索性不再隱瞞,坦然攤牌:“沒錯,我確實(shí)是這么想的,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我安排的。我假意答應(yīng)他回來,就是故意讓他暴露。而后又故意找你來幫忙收拾這爛攤子。我勢單力薄,僅憑一己之力難以成事,畢竟你只是把我當(dāng)手下。但你不妨靜下心來,捫心自問,我這么做,是在害你們嗎?”
梁錦兒起身,蓮步輕移至陸嘉衍跟前,盯著他說道:“罷了,只是小寶須得你寸步不離地守著。我這般拼命,不就是為了這個孩子?將來掙來的,都是要留給我兒的!”
她眼波流轉(zhuǎn)間掠過一絲凌厲,一拂衣袖,“你且回吧,我這廂還有要事?!?/p>
陸嘉衍聞言躬身長揖,“如此,望之告退。只是王爺那批貨物。還望夫人設(shè)法截下。望之多說一句,若再行復(fù)辟之事,恐有滅頂之災(zāi)——此話,請夫人切記?!?/p>
梁錦兒望著他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不由輕嘆:“終日獵雁反被雁啄了眼……好個精于算計的男人!你這是跟誰學(xué)的!”
陸嘉衍踏出大門,胸中郁結(jié)之氣一掃而空。此事既成,倒叫他生出幾分快意。這世道原就如此——不是你謀算人,便是人謀算你。
自那夜遇襲后他便明白,想在這亂世茍且偷安,不過是癡人說夢。既如此,倒不如堂堂正正站到臺前。雛鷹不展翅,終究是旁人盤中餐;唯有羽翼豐滿,方能在這天地間搏出一片風(fēng)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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