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園風(fēng)波
“小學(xué)先生?”福德海突然仰頭大笑,“我當(dāng)是哪路貴人!”
他猛地一揮手,“接著給我打!打斷這狗東西一條腿!”
寒光驟閃,陸嘉衍手中勃朗寧已抵住福德海。透心的涼意讓對方笑容僵在臉上。
“您脾氣不太好啊?!标懠窝苡脴尮芴羝饘Ψ较掳停澳撬W(xué),又叫第一陸軍小學(xué)?!蓖瑫r小龍雙手持槍與他背靠背,黑洞洞的槍口掃過眾人,戲園門口的石板地上落針可聞。
福德海連退三步,雙手抱拳幾乎要貼到胸口:“哎喲喂,大水沖了龍王廟!都是誤會!”
“軍爺大人大量!湯藥費我全包,明日同心堂五桌講和酒,務(wù)必請您賞臉!”
管家立即捧出兩封現(xiàn)大洋,白花花的銀元叮當(dāng)作響。“您瞧瞧,這是給這位弟兄買補藥的?!?/p>
話音未落,他已踉蹌著撞向馬車,錦緞袖口蹭過沾滿塵土的車轅。待一屁股跌進(jìn)車廂,他猛地踹向車壁:“二子!還不快滾過來!爺乏了回家!”
“管家!麻溜的給錢啊!“他扯著嗓子吼,同時朝暗處連使眼色,白花花的銀元立刻塞進(jìn)陸嘉衍車夫手中。
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里,隱約傳來他壓低的咒罵:“媽的,軍校的人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福德海的馬車揚起一路煙塵疾馳而去,陸嘉衍慢條斯理地將槍插回腰間,兩人隔著漸行漸遠(yuǎn)的車轍對視一眼,又同時移開視線。
待腳步聲徹底消散,兩道陰鷙的命令幾乎同時響起。
“去查查那教書先生的底。”福德海攥著擦汗的帕子,將車窗拍得震響,“尤其是他跟軍方的關(guān)系!”
另一邊,小龍收起雙槍,正要開口詢問,陸嘉衍已望著車轍痕跡沉聲道:“把大魁號的老底翻出來,順便查查這個福德海經(jīng)常接觸什么人。”
正午,驕陽高懸,陸嘉衍正坐在家中悠然用膳。他舀了勺嫩白豆腐,懸在青瓷碗沿吹冷。
這時,下人腳步匆匆,趕來向陸嘉衍稟報,消息已然傳回。陸嘉衍靜靜聽完,唇角不經(jīng)意間微微勾起,然而,那眼底卻陡然泛起一抹冷冽的寒意。
“就單單因為咱們家的馬車比他的氣派?他問你是哪家府上的,你怎么回的?”車夫如實作答后,陸嘉衍的怒火更盛。
在這四九城,能有財力乘坐馬車招搖過市的,無非就是兩類人:一類是那些家道中落,卻仍守著幾分昔日榮光的王公貝勒;另一類則是趾高氣昂,在城里肆意橫行的洋人。
像戲園子這種場所,洋人向來不屑涉足,所以,他們便認(rèn)定,只要不是洋人,就敢隨意欺辱。
如今這世道,早已今非昔比。那些王公貝勒,雖還頂著個名號,可早就沒了往日的威風(fēng),如今連桐油販子都敢掀宗室車簾,倒應(yīng)了《亞細(xì)亞報》上那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不過,提到桐油,陸嘉衍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陷入了沉思。在當(dāng)下,這桐油可不得了,在洋人眼中,那可是堪比黃金的硬通貨。
至于那大魁號所謂的靠山,哼,說穿了,不過是靠大把撒銀子,喂飽了衙門里幾個關(guān)節(jié)。
這種關(guān)系,平日里走走人情,辦點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還行。一旦真碰上棘手的事兒,那些官老爺們,恐怕連杯茶都懶得給你倒,轉(zhuǎn)身就躲到后堂,優(yōu)哉游哉地看報紙去了,才不會管你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