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diào)教
他指尖輕叩窗欞,“兩年前,齊爺天天就坐在咱們現(xiàn)在這個雅間?!?/p>
說著,陸嘉衍手腕一翻,一枚玉扳指攤在掌心:“前幾日他賣給我的,就這個數(shù)?!?/p>
他壓低聲音,“你再看他身上那件錦袍子,手里提的楠竹鳥籠,哪樣不是彰顯著以往的富貴。可偏偏都敗在這兒了。”
“今兒個茶館里有人唱出彩,他就能一把銀元丟上臺。明兒個遇上個攪他下棋的,三言兩語就能激得他拍案而起?!?/p>
陸嘉衍輕輕搖頭,“只要他起身罵上一句,這局就算成了。隨便來個擺棋局的,一下午能贏走他一座宅院。”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這四九城里,專吃這碗飯的江湖客還少嗎?”
陸嘉衍指尖重重叩在茶案上,震得蓋碗叮當(dāng)作響,“幾個月前你在大沽唱戲,無人捧場之時,你可想過有朝一日會穿著綢緞,來這地方消遣?還會打賞臺上!”
“好茶?!彼蜷_蓋碗,輕嗅茶煙,忽地一笑,“七窨茉莉,倒是風(fēng)雅。茶館里三教九流,樓下有多少亂糟糟的事和人?門外有多少雙眼睛在掂量里面羔羊的斤兩,我地方連沾都不想沾邊。”
茶蓋不輕不重地一合,“你既想過這般日子,掉頭就走,今后各自安好便是?!?/p>
說罷,指尖推過一張銀票,“否則,明日就去把鐲子贖回來,安生學(xué)些持家本事?!?/p>
“鐲子的事你知道了?”她下意識將手腕往袖中縮了縮。
陸嘉衍冷笑一聲,一把攥住她纖細(xì)的腕子:“這紅痕還未消盡,當(dāng)我是瞎子?”
“每月五十塊現(xiàn)大洋,倒養(yǎng)出個典當(dāng)度日的敗家娘們。再任你這般荒唐下去,怕是要連宅契都抵給當(dāng)鋪!”
他猛地甩開她的手,衣袖帶翻茶盞:“今日若還想不明白,這陸家小門小戶,便容不得你了!”
陸嘉衍正陰沉著臉跨出茶樓,險些與來人撞個滿懷。
“瞎了你的——”對方怒喝聲戛然而止,轉(zhuǎn)而堆出滿臉諂笑,“哎呦!陸先生!您今日好雅興啊。今兒得了閑,到這邊耍耍?”
陸嘉衍眼底的寒意瞬間化作春風(fēng):“呂營長!這是公務(wù)在身?我也是一時沒看路,沖撞了您?!彼粍勇暽?fù)哿藫蹖Ψ杰娧b上的浮灰。
“咳,陸先生這是什么話,我這是奉命協(xié)助警局收治安稅,否則我操個什么心啊?”
呂營長湊近低語,“犬子在學(xué)校還望您多關(guān)照。等畢了業(yè)”他比了個手勢,“好歹謀個排長缺,咱這當(dāng)?shù)囊菜惚M心了。規(guī)矩我明白,不會差事?!?/p>
“令郎天資聰穎,我自當(dāng)全力舉薦。待中學(xué)畢業(yè),何不送講武堂深造?假以時日,呂家怕是要出個軍界新星。”
呂營長聞言喜得搓手:“承您吉言!要不咱們接著聊聊?”他側(cè)身讓出茶樓入口,卻見陸嘉衍目光掠過身后跟來的小妾,面露難色。
“今日實在不巧?!标懠窝芄笆种虑福昂笕招菁?,我知道一家館子不錯,正好與呂兄細(xì)說講武堂的路子?!闭f罷輕推女子肩頭,二人拱手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