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養(yǎng)身邊人
陸嘉衍這人情買賣做得活絡,除了虞主任這樣的軍官,他也沒少幫襯學堂里的學生。有想家念著故鄉(xiāng)味的,他就幫著淘換些地方特產(chǎn);要給先生們接風的,他就推薦些四九城里地道的館子。橫豎是廣結(jié)善緣,眼下未必用得著,先把這份情誼處下再說。
他這路子鋪得寬,連筆墨營生也沒落下。時常往《京城晚報》、《譯文書摘》投些譯稿,把西洋的小說詩歌翻成雅致的白話。
掙那幾個潤筆錢倒在其次,要緊的是能跟文壇里的先生們搭上話。有時在茶館偶遇,互相拱拱手,寒暄幾句,這交情就算結(jié)下了。
學校里只要一得空,陸嘉衍準保往后操場靶場鉆。腰間那把锃亮的轉(zhuǎn)輪手槍,成了他最貼身的護身符。
這一年光景下來,在教官的指點下,子彈不知打掉了多少發(fā)。如今二十米開外,十槍能中個七八;若是十米之內(nèi),那更是閉著眼都能指哪打哪。握把上的木紋也被他摩挲得油光水滑。
夕陽西沉,陸嘉衍蹬著自行車與老孟一道返家。剛拐進胡同口,就聽見報童扯著嗓子吆喝:“號外!號外!奧匈王儲遇刺”
陸嘉衍嘴角微揚,車輪碾過青石板發(fā)出輕快的聲響:“終于來了。這鋼材慢慢囤著吧。”他心中暗忖,怕是將來就會有人主動找上門來。
回到家中,見思媛去福晉那兒串門未歸,陸嘉衍興致正好,便招呼老孟、小龍、二虎三人:“走,去齊家酒肆喝兩盅?!?/p>
掀開酒肆的藍布門簾,但見范先生正獨酌小飲。桌上擺著三樣下酒菜:拌菠菜、肉皮凍、咸香的海魚干。老先生瞇著眼,手指在桌沿輕輕打著拍子,嘴里哼著西皮二黃的調(diào)子。
“范先生好雅興!”陸嘉衍拱手笑道,“您慢用。齊掌柜,煩切盤醬牛肉來。”
又指了指范先生的酒缸,“給老先生續(xù)滿,賬都記我這兒。”轉(zhuǎn)頭對跑堂的吩咐:“待會兒得空再來點菜。”
“明兒來練字,剛有些起色,莫要荒廢?!狈断壬ь^看了一眼,接著自娛自樂。
陸嘉衍早習慣了范先生這般做派——在這二葷鋪里,老爺子向來活在自己的戲文世界里。
他隨意點了幾樣招牌菜,四人便圍坐小酌。正閑談間,鄰桌突然炸開一陣喧嘩,引得陸嘉衍側(cè)目望去。
只見陳二拍案而起,醉眼乜斜著環(huán)視眾人:“嘿!還不信邪?”他手指挨個點過去,唾星四濺,“你們這幫”突然拔高了嗓門,“一個個都是榆木疙瘩!井底的蛤蟆——能見過多大的天!”
陳二越說越來勁,一腳蹬在條凳上,叉腰嚷道:“天橋算命的陳三爺知道不?陳三斷生死——四九城誰人不知?”
說著把胸脯拍得山響,“聽這名兒就曉得咱倆啥關(guān)系!他親口跟我說過,萬事都有個先兆。當年他們孤兒寡母投奔四九城,如今”他故意拖長聲調(diào),“也是孤兒寡母離了四九城,這可不就到頭了么,能拖這么些年也是祖宗保佑了。”
“得了吧!”旁邊一個車夫嗤笑道,“陳三爺都六十開外了,您才三十出頭。這輩分都捋不順,還在這兒蒙事兒呢!”
“你懂個屁!”陳二急赤白臉地回嘴,“咱們陳家門里講究學問!滿大街打聽打聽,三是不是比二大?論輩分那是我親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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