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大概也只有天兵能做了。
隨便就去抄大臣的家,縱然是李純這個(gè)皇帝,也不敢如此恣意行事,總要顧慮這個(gè)、顧慮那個(gè)。
可是天兵沒有顧慮,他們不高興了是真的直接掀桌子!
也是多虧了他們,若不然,他還被蒙在鼓里,不知道這張?bào)w面精美的桌子下面,是如此藏污納垢、不堪入目。
但身為皇帝,李純也有他能做的。
他直接將這基本賬冊對著幾位宰相扔了出去。
“這就是我大唐的肱骨之臣!”他指著幾人的鼻子罵道,“朕夜里多點(diǎn)幾根蠟燭,憲臣便要上書勸諫,連收幾千兩的供奉也要看爾等的臉色。你們要朕做明君、仁君,朕都信了。結(jié)果呢?一個(gè)個(gè)倒是都在當(dāng)?shù)刈銎鹆送粱实?,府庫里堆著金山銀山,日子過得比朕還愜意!”
這種撒氣的話,也只有身為皇帝的他說出來才有分量。
幾位宰相連忙請罪,“臣等惶恐?!?/p>
“惶恐?只怕未必吧?”李純冷笑,“聽說王佖和竇緩皆對新政頗有怨言,怪朕擋了他們的財(cái)路。朕深為倚重的國之棟梁尚且如此,由是觀之,恐怕在天下人心目之中,朕早已是千夫所指了吧?”
這一瞬間,他的目光如刀,剮過每一個(gè)人的肌膚骨血,似乎能將他們心底那一點(diǎn)陰暗的念頭也看得清楚明白。
皇帝說出了這等誅心之語,幾位宰相也只能跪下道,“臣等萬死?!?/p>
很好,沒有否認(rèn)。
李純又開始頭暈了。
他連忙坐下來,緩了緩才道,“我大唐方鎮(zhèn)四十余,難道只有朔方、夏綏如此?查,都給朕查清楚!”
“這……陛下,若是徹查到底,恐怕人心震動(dòng),天下沸騰啊?!蔽湓膺B忙道。
李純抬眼盯著他,“事前政事堂一無所知,讓朕一直被人蒙蔽也就罷了,如今事情已經(jīng)揭開,你們還是不敢查,那朕要這政事堂何用?”
“天下沸騰?”李純聲音幾乎有些尖銳了,“是天下地主豪右沸騰吧?朕要的就是人心震動(dòng)!一想到國庫每年掏空大半,養(yǎng)出來的這樣的軍隊(duì),而這樣的軍隊(duì)居然是在為朕駐守邊疆,朕夜里都不敢安寢!”
光憑這幾句話,就足夠讓幾位宰相以死謝罪了。
武元衡更是被皇帝的目光刺得深深伏下身去。
好在這時(shí)李純又感覺到了一陣強(qiáng)烈的暈眩,于是連忙深深吸氣,平復(fù)情緒,沒有再說話。
短暫的沉寂之后,李吉甫撿起地上散落的奏折,問道,“不知陛下想如何查?”
“讓清稅司、內(nèi)衛(wèi)和察事院一起去查?!?/p>
沒讓天兵去查,眾人都松了一口氣,但李純的語氣過于平靜,反而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又讓他們心下不安。
但剛剛從御史中丞的職位上拜相的李夷簡還是忍不住開口,“御史臺身負(fù)監(jiān)察之職,伏望陛下從中遴選耿介之輩,讓他們同去清查此事。”
李純想了想,道,“也罷,就依卿所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