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是如此令人驚悸、膽戰(zhàn)。
皇帝可以一句話殺了李寧,自然也能一句話殺了她們。要知道,這一年來,她們所有人,在他面前的表現(xiàn),可都不那么恭敬。
但一時半會兒,她們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或拒絕,只是也沒人應承,全都保持著一種詭異的沉默。
……
只有小宦官知道,皇帝要殺的人是自己。
他嚇得臉色慘白、身體觳觫,但大腦卻瘋狂運轉起來。
這會兒皇帝是氣糊涂了,話說得不清楚,將其他人也嚇住了,但等他們反應過來要殺的是他,絕不會有人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宦官而違逆皇帝。
到時候就是他的死期。
皇帝想死,可是小宦官不想,而人在求生的時候,總是會迸發(fā)出超越平常的、連自己都預料不到的能力。
此刻,小宦官腦海中便有靈光一閃,突然抓住了一個念頭。
糊涂……對了,就是這個!
“陛下失心瘋了!”小宦官噗通一聲跪到地上,幾乎是竭盡全力地大聲喊道,“奴婢方才進殿查看時,見陛下將臉埋在枕頭里,險些窒息而亡,可不是病糊涂了,失心瘋了?”
皇帝其實只是氣糊涂了,也可能是太長時間沒有說話,語言有些退化。
但是小宦官知道,自己必須要趁著所有人都誤會皇帝要殺兒子的時候,將這個“病糊涂了”的名頭按在皇帝身上。
既然病糊涂了,皇帝再說出別的話,也不算數(shù)了。
但是究竟有沒有用,小宦官也不確定。
他渾身顫抖得厲害,見眾人聽到自己的話,也沒什么反應,反倒是李純瞪大眼睛,就要開口,急得又喊了一聲,“陛下方才還讓奴婢殺了他!奴婢嚇壞了,生怕出事,這才慌忙去尋主子們?!?/p>
這番話又讓眾人怔了怔。
不過這回總算有人反應過來了,是李宥,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說,“看來阿爺是真的病糊涂了,我就說嘛,好端端的,阿爺怎么會突然要殺大兄,定是以為自己在審案或是打仗呢!”
他是真心實意地這么認為,所以話也說得響亮。
他還喊太醫(yī)呢,“你們方才是不是沒瞧清楚?快再給阿爺瞧瞧,這可不是小事?!?/p>
其他人心沒他那么大,但是聽到了這么多的秘辛,皇帝若是不糊涂,接下來就該她們?nèi)巳俗晕A恕R虼思娂婇_口附和,或是關心皇帝的身體,或是催促太醫(yī)好生用心。
幾位太醫(yī)的臉已經(jīng)快皺成了苦瓜。
單純從醫(yī)者的角度,他們能給出的診斷結果就是“沒有大礙”。
但現(xiàn)在,他們顯然已經(jīng)不能做單純的醫(yī)者了——聽到了皇帝的秘辛都不算什么,關鍵皇帝這又是自己尋死,又是讓人殺了他的,這回是沒成功,但萬一下回成功了呢?
到時候搶救不回來,倒霉的還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