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早就留心打探過消息,或者說家有老人、病人的,沒有不留心這個的,這會兒便細細道來。
不知不覺,隊伍來到了十里長亭處。
白居易本來沒有留意,不想一群人忽然從亭中涌出,將隊伍團團圍住,他才意識到這是來送自己的,定睛一看,卻是張籍被一群天兵簇擁著。
有天兵在的地方,就少不了熱鬧,不一時,闔家就被請到了長亭內,這里已經(jīng)備好了送別的宴席。
白居易舉起酒杯,不免有些感慨,“當日春風得意,車馬喧嘩,今日以罪離京,送別者唯君而已。”
張籍笑道,“想來他人皆有不得已,獨我既老且貧、沉淪下僚,無可貶謫者?!?/p>
本來就是最低的九品閑官,已經(jīng)沒法再貶了。
送別難免要作詩,白居易本來還有幾分黯然,但一看天兵連筆墨紙硯都替自己準備好了,又不免失笑,對張籍道,“自今而后,當效君不理俗務,以閑適自娛而已?!?/p>
“未必?!睆埣畯男渲腥〕鲆环庑?,“樂天看看這封信。”
白居易接過來,見信是拆過的,信封上寫的收信人也是張籍,心下不免驚訝,但打開信紙一看,便恍然了。
這是王建寫給張籍的信,洋洋灑灑數(shù)千言,信中歷數(shù)了他到達西域之后的所見所聞,最后才說到安西軍打算創(chuàng)辦一份雜志,刊登各種優(yōu)秀詩文,每月發(fā)行。王建已經(jīng)受聘為主編,寫這封信就是為了向張籍約稿,同時也請他列出京城的文學之士,以便他發(fā)送約稿函。
張籍認識的人中,自然是推白居易為第一,本來就是要登門拜訪的,不料出了貶官的變故,就耽擱了。
今日將這封信拿給白居易看,便是想告訴他,閑居的時候正好多作詩文,也算有事可做。另外也是請白居易到了洛陽之后,也多多聯(lián)絡文學之士,請他們一起給安西軍的雜志供稿。
白居易看得十分心動,作品寫出來就是要給人看的,要不然文人怎么都喜歡在驛站、寺廟、名勝古跡甚至旅舍酒樓這種人流量大的地方題詩呢?
若是能有專門刊登詩文的地方,自然是一件好事。
何況信里還寫了,詩文一旦被選中刊登,就會有潤筆費,雖然不知多寡,但也是一份收入。
不過白居易還是有些疑慮,“只恐待罪之身,多有不便?!?/p>
這倒是一個問題,雖然天兵不怕朝廷,但是他們這些人多少還是要顧忌一下的。這顯然不只是白居易一個人的疑慮,很多被約稿的人,尤其是有官職在身的,都會有這樣的擔憂。
張籍聞言微微沉吟,還沒想到該說什么,一旁的天兵已經(jīng)搶答道,“可以用筆名呀!”
哪個大文豪沒有十個八個的筆名呢?
張籍和白居易皆是一愣,“筆名”這個說法雖然有些新奇,但一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無非就是一種自號,不過只在發(fā)表詩文的時候用罷了。
這倒是可以省去許多麻煩,雖說很多人的作品本身就有著十分強烈的個人特色,熟悉的人一看就能認出來,但是只要天兵能保密,自己也不承認,朝廷就沒有證據(jù)。
如此,這件事就定下來了。
當白居易重新上馬啟程時,心中的郁結已經(jīng)一掃而空,腦子里想著的都是第一篇刊登出去的作品要寫什么。
所以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留在原地的只有張籍,天兵居然都跟上來了。
“諸位這是……?”他有些遲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