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憂之病,聽起來像是一個托辭,事實(shí)上也是。傳說當(dāng)年堯舜皆曾經(jīng)打算以天下讓與子州支父,他的回答就是:“我適有幽憂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p>
所以李寧說的根本不是開弓,他是在辭讓儲君之位。
如果說李純之前只是因為孩子頂撞自己,在這么多臣子面前不給面子而生氣,那現(xiàn)在就是氣得幾乎要發(fā)抖了。
不、不是幾乎……他的身體是真的在發(fā)抖,眼前也一陣陣暈眩。
察覺到這一點(diǎn),李純心頭一慌,下意識地伸出手,本是想找一個能扶著的地方,結(jié)果卻是拽到了桌布,直接將幾案上的碗碟一起扯落了。
這時俱文珍和仇士良也都趕過來,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
旁邊有人扶持,李純不用勉強(qiáng)保持站立,終于稍稍緩過來了一些。
他第一時間抬眼去看周圍的人,好在這些都是他的嬪妃、臣子和兒女,以為他是盛怒之中掀了桌子,因此都不敢抬頭看,一個個低眉斂目,應(yīng)該沒察覺異常。
至于罪魁禍?zhǔn)桌顚?,早就在摔東西的聲音發(fā)出時跪下了。
李純松了一口氣,索性接著表演暴怒。
“逆子!”他抬手指著李寧,本來只是演,可是那句話脫口而出時,李純才意識到自己也是真的怒,“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這個皇位,他坐得那么不容易,不也還在想辦法堅持嗎?
這是大唐的江山,是李家的基業(yè)!李寧憑什么能這么大方地拱手讓出?
他以為他是誰?!
他——
一時情緒上頭,眼前又開始發(fā)黑,身體微微搖晃。
“陛下息怒!”一旁的仇士良連忙開口安撫,同時微微側(cè)過身,借著衣袖遮掩,往皇帝手里塞了一樣?xùn)|西。
他本來不想做得這么明顯的,但皇帝看起來真的要?dú)鈺炦^去了。
李純摸出那是裝著金丹的瓶子,連忙佯裝咳嗽,借著仇士良的遮掩,服了一顆。
仇士良又端來茶水給他順氣,李純也喝了。
金丹下肚,也不知道是見效真這快,還是他心里有了底,李純的情緒反而瞬間冷靜了下來。
是啊,兒子當(dāng)然也是靠不住的。所有人都靠不住,這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真為這逆子氣壞了自己的身體,得利的只會是別人。
只是雖然這么開解自己,可是李純看著跪在地上的李寧,還是忍不住恨極,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朕再給你一次機(jī)會,去射角黍?!?/p>
“是?!崩顚庍@回沒有再頂撞,而是乖乖起身。
他走過去,拿起那柄纏繞著彩帶的小弓,走到線外,對著盛了角黍的金盤,張弓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