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令姜吃完最后一瓣橘肉,起身出門,除了一桌橘子皮外還丟下一句:
“沒錯(cuò),就在隔壁云夢澤。說起來,還是她們家漲的水,淹了師兄縣城?!?/p>
“……”
……
東林寺西側(cè),一棟樸素卻整齊的三口之家屋子。
一間重新敞窗、不再昏暗的亮堂屋子內(nèi)。
面黥“越”字的瘦高漢子正在低頭收拾包袱。
一個(gè)臉色著急的老婦人在旁邊兩手拉扯著他,她鬢角垂落的白發(fā)在空氣中顫顫抖抖的,話語也是:
“別下山了,阿山,別下山了,咱家好好在寺里過日子吧?!?/p>
柳阿山木訥不言,動作如舊,繼續(xù)收撿,只是偶爾會捂嘴咳嗽幾聲,身子有點(diǎn)虛浮擺動。還是有些久病臥床后的虛弱。
不過漢子動作干凈利落,把剩余錢財(cái)全留在家中,簡單抽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塞進(jìn)包袱里,只帶一些必需品下山。
“阿山,別下去了,阿娘求你了……”
柳母噙淚拉著他手,背身的柳阿山卻是搖搖頭。
房間門口,布簾被悄悄掀起,露出一雙靈性的大眼睛。阿青默默看著屋內(nèi)爭執(zhí)的阿母與阿兄。
阿兄的病已痊愈大半,昨夜便能下床走動了,結(jié)果只是休息了一晚,今天一早阿兄就起床收拾東西,說是要下山去尋縣令老爺。
阿青欲言又止,她不理解阿娘的憂慮,但也不理解阿兄的固執(zhí)。
不過她知道縣令老爺是好人,阿兄去找老爺,阿青心里其實(shí)挺開心的,而且以后去找阿兄時(shí),她也有機(jī)會卻看看老爺了。
只是阿青有點(diǎn)擔(dān)憂阿兄身體,另外……阿母好像從來沒像今日這樣悲傷過,即使之前阿兄得了絕癥,阿母也只是一副命該如此的心死麻木而已……
柳阿山背起包袱,轉(zhuǎn)身朝哭著阻礙她的老母跪下,連磕三個(gè)響頭,然后一言不發(fā)起身出門,摸了摸門外乖巧妹妹的小腦袋,沉默轉(zhuǎn)身離開院子。
柳母從后面追去,哭喊道:
“阿山啊,貴人不會在意我們還不還恩的,咱們可余生燒香祈福,下輩子再做牛做馬,你別下去了,這恩是報(bào)不了的…………”
柳阿山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嗓音沙啞沉悶:
“公子讓孩兒傷好下山尋他。阿娘回去吧。”
被阿青扶起的老婦人,怔怔看著孩子的背影,嘴里喃喃:
“貴人的情,咱們窮人是報(bào)不了的,貴人施的小恩對我們而言都比天還大,窮人要拿什么還???窮人只有一條命啊……”
只是旁邊除了一臉懵懂的阿青,沒人聽見,也沒人會聽。
遠(yuǎn)方漢子的悶悶聲音又傳來:
“阿青照顧好阿娘,阿兄走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