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徐老爺枯坐半晌,煙袋鍋里的火星明明滅滅,映著他緊鎖的眉頭。徐夫人抹著淚,不住地念叨:“這可如何是好,咱們家的生意……”
徐嬌嬌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她知道現(xiàn)在道歉無用,只會(huì)讓父親更心煩。陸景淵這招釜底抽薪太過陰狠,侯府不僅是永定城最大的綢緞主顧之一,更能影響其他達(dá)官顯貴的選擇——若侯府放話不準(zhǔn)與徐家往來,不出三月,徐記綢緞莊就得關(guān)門。
“爹,娘,這事因我而起,我去跟陸景淵道歉?!毙鞁蓩缮钗豢跉?,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堅(jiān)定。
“道歉?”徐老爺猛地抬頭,眼尾泛紅,“你以為那陸世子是講道理的人?你去了,指不定被他怎么拿捏!咱們徐家雖然是商賈,卻也不能讓女兒去受這份屈辱!”
“可總不能坐以待斃啊。”徐嬌嬌眼眶發(fā)熱,“是我沖動(dòng),才害了家里,我不能……”
“小姐!小姐!”春桃氣喘吁吁地跑進(jìn)來,手里攥著張紙條,“門房說,這是剛才有人塞給他的,指明要給您!”
徐嬌嬌接過紙條,只見上面用狂放的字跡寫著一行字:“想救徐家,今晚三更,城西破廟見?!憽?/p>
“他還敢約您?”春桃氣得發(fā)抖,“這分明是鴻門宴!”
徐夫人也急了:“嬌嬌,不能去!那陸景淵心思歹毒,萬一……”
“我去?!毙鞁蓩赡缶o紙條,紙角幾乎被她攥爛,“他要的是我,我去了,或許能有轉(zhuǎn)機(jī)?!?/p>
“胡鬧!”徐老爺拍案而起,“他要是想害你,你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爹,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毙鞁蓩商ь^望著父親,眼中沒有了往日的刁蠻,只剩沉穩(wěn),“我不會(huì)硬碰硬,我會(huì)想辦法周旋。再說,他若真想對我不利,何必約在破廟?直接上門抓我便是?!?/p>
徐老爺語塞。他知道女兒說得有理,陸景淵若要?jiǎng)有旒?,根本不必如此周折??勺屌畠荷钜垢凹s,他實(shí)在放心不下。
“我讓家丁跟著,就在破廟外侯著?!毙炖蠣斀K是松了口,聲音沙啞,“若有異動(dòng),立刻沖進(jìn)去!”
深夜三更,城西破廟。
月光透過殘破的窗欞,灑在記是蛛網(wǎng)的泥地上,映得幾尊缺頭斷臂的神像愈發(fā)陰森。徐嬌嬌提著盞燈籠,獨(dú)自走進(jìn)廟門,燈籠的光暈在她腳邊輕輕晃動(dòng)。
“陸世子倒是好興致,約我來這種地方?!彼龘P(yáng)聲道,刻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發(fā)顫。
“徐大小姐果然膽子大。”陸景淵的聲音從神像后傳來,帶著幾分戲謔。他斜倚在神臺(tái)邊,手里把玩著塊玉佩,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倒少了幾分白日的戾氣。
徐嬌嬌將燈籠放在地上,照亮兩人之間的空地:“世子爺約我來,不是為了看這破廟吧?有話不妨直說。”
陸景淵直起身,緩步走到她面前。他比她高出一個(gè)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在燈籠的光暈里忽明忽暗:“聽說,你為了城南那幾戶人家,跟我杠上了?”
“我只是看不慣仗勢欺人。”徐嬌嬌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縮。
“仗勢欺人?”陸景淵低笑一聲,俯身湊近她,“那你可知,那幾戶人家的地,原本是我母親的嫁妝?當(dāng)年我母親過世,管家趁機(jī)將地契偷賣給了他們,這才占了幾十年?!?/p>
徐嬌嬌愣住了:“你說什么?”
“我要回自家的地,算仗勢欺人嗎?”陸景淵直起身,語氣冷了幾分,“我給他們錢,已是仁至義盡?!?/p>
徐嬌嬌一時(shí)語塞。她從未想過還有這層隱情,心里那股理直氣壯頓時(shí)弱了大半。
“就算如此,你用的手段也太……”
“對付無賴,不必講手段?!标懢皽Y打斷她,“不過,看在徐大小姐為他們奔走的份上,我可以再讓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