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亭麗心臟猛地一縮。“阿柔”這兩個字仿佛寒冬臘月的風,冷颼颼地向她吹過來。
她們怎么會知道“阿柔”?!
她長到這么大,只聽過一次這個名字,那是幾年前的一個深夜,父親和母親不知為著什么事吵嘴,父親氣呼呼道:“為何不許我叫你阿柔?你別忘了,當年我在南京紅粉香樓認識你的時候,你的花名就叫阿柔,我偏要叫阿柔,阿柔、阿柔、阿柔?!?/p>
“啪——”的一聲,母親給了父親一個耳光,父親“咚”的從床板上摔落下來。
“酒醒了嗎?!”母親厲聲喝道。
父親的聲音一下子變得軟綿綿的:“我……我醒了,老婆,你千萬別生氣,氣壞身子不值當,我灌黃湯把腦子都罐壞特了,要不你多打我?guī)紫??!?/p>
躲在門外的聞亭麗聽到此處,早已是睡意全無。
紅粉花樓?那是什么地方?
母親為何會有什么所謂“花名”?!
她只覺得心驚肉跳。
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媽媽跟別人的媽媽沒什么兩樣,只不過姆媽因為早年生病臉上落了疤,不大像別的太太那樣喜歡四處串門,但媽媽天性樂觀隨和,從不自尋煩惱,父親敬她愛她,家中事事都由母親做主。
她無法想象這樣開朗幽默的母親會有什么不愿提起的過往。
第二天起來,聞亭麗暗中留神母親的神態(tài),可母親照常在庫房里算賬,父親照常在前頭招呼客人,兩個人都神色如常,仿佛昨晚的吵鬧只是她的一場夢。
那之后,家里的生意越來越好。聞亭麗再也沒從父親或是母親口里聽到過“阿柔”這個名字。
但父親的那番話時不時會竄上她的心頭,儼然一根刺扎在肉里,拔都拔不出來。她不是沒想過找母親當面問個明白,可每回望見母親臉頰上的傷疤,不知為何又不忍心問出口。
慢慢地,她也就把這件事撂下了。
如今驟然從喬家人的口里聽到“阿柔”這個名字,由不得她不膽寒。
會是巧合嗎?不,喬太太和李太太的表情表明她們是故意提起這件事的……
她感覺身上陣陣發(fā)冷,忽被人輕輕推一把,一抬眼,就對上喬杏初焦灼的目光:“你的臉色怎么這樣難看,哪里不舒服?”
聞亭麗定著一雙大眼睛,半點笑容都擠不出來。
忽然想起之前在花園里見過邱大鵬的身影。
對了,邱家當年是跟母親父親一起逃難到上海來的,家里的底細邱大鵬絕對知道不少,母親曾經叫過“阿柔”這個名字的事,說不定他也知情,這老男人心xiong狹窄又一貫嘴碎,這件事一定是他說出去的。
難道說,那個紅粉花樓真是……
她心中亂成了一鍋粥,心疼母親是一方面,迫切想弄清真相是另一方面,怔怔看向喬杏初,喬杏初目光里滿是詢問。
她又看看喬寶心、陳艾莎、劉其珍、白莉蕓、黃遠山……還有不遠處的鄧院長……
大家都在擔憂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