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云今年才二十五歲,自女子師范大學(xué)畢業(yè)后便一直在秀德任教,她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平日最維護(hù)自己班上的學(xué)生。
她低頭默坐著,啞聲嘆了口氣:“老師早就猜到你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才沒來,為這事,我一整天都在跟學(xué)??乖V,下午我又從汪主任口里知道你家里出了大事,再一次去劉校長處斡旋,可是校方堅決不肯松口,剛才甚至警告我,學(xué)生違紀(jì)老師本就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假如我繼續(xù)為你抗辯,校方會考慮連我一起開除?!?/p>
聞亭麗一駭。
“這件事太不合常理,走,老師同你一起去找校長,倘若他們真要連老師一起開除,大不了我換一家學(xué)校任職。”
等她們趕到校長辦公室,卻連人都沒見到,黃云還要去校長家當(dāng)面說理,被聞亭麗一把拽住。
“我想,校方是認(rèn)真的,這一去,說不定真連累老師丟掉工作的?!?/p>
黃云忿然道:“可是這件事非據(jù)理力爭不可!”
聞亭麗說:“假如據(jù)理力爭有用,先生早就幫我爭取到校方的諒解了是不是?行不通的,現(xiàn)在只能試試別的法子。先生,您這邊有電話嗎,我想打兩個電話?!?/p>
一個鐘頭后,卡爾登咖啡館門前駛來一輛雪鐵龍洋車(注),門前的仆歐們顯然認(rèn)得這輛車的主人,爭先恐后上前開門,下車的是一名四五十歲的貴婦,衣著雖不多么奢麗,但舉止間隱然有一種盛氣凌人的氣度,下車后隔窗朝咖啡館的某個角落看了看,目光便是一厲。
婦人步入咖啡館,徑直坐到一個女孩對桌前。
“喬太太?!?/p>
喬太太不動聲色打量聞亭麗,只要這女孩出現(xiàn)在人群中,自有一種寶光璀璨之感。在座的凡是男子,沒有一個不朝聞亭麗這邊瞧的。
真是個禍害!難怪兒子為她迷了心竅。
喬太太淡淡將手里的玉色軟緞錢袋放到一邊:“你打電話給莉蕓和寶心做什么?聞小姐,我警告你!杏初和莉蕓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這當(dāng)口你膽敢做出任何破壞他們感情的行為,喬白兩家都絕對不會放過你。”
就在一個鐘頭前,喬公館突然接到秀德一位女學(xué)生打來的電話,說什么有個同學(xué)要離開上海了,臨走前想約寶心下午去卡爾登見面。
喬家的下人因為早得了老爺和太太的囑咐,忙在電話中婉言謝絕了。
豈料那女學(xué)生又說:本想約寶心和白莉蕓一起喝咖啡,既然寶心不方便出來,那她只好單獨約見白莉蕓了。
喬太太聽了下人的回報,暗猜此事與聞亭麗有關(guān),忙不迭打電話給白公館,白莉蕓果然出門去了,喬太太越想越不放心,立即撇下手中的事務(wù)趕到卡爾登來。
可此刻對上聞亭麗諷刺的笑容,她才恍然大悟。聞亭麗想見的人根本不是白莉蕓,從始至終想見的人就是她。
可恨自己竟不知不覺入了套。
她倒低估了這孩子的手段!
“你打算做什么?”喬太太黑著臉,“你不會以為單獨跟我見一面,我就會被你打動吧?告訴你,就算沒有莉蕓,我們喬家也絕不可能同意杏初跟你在一起!”
“誰要跟你兒子在一起?”聞亭麗冷笑道,“今日我來,是想告訴你們姓喬的,兔子急了還咬人,凡事別做得太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