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亭麗的好奇心已經被徹底勾起來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黃遠山就說起了陸家當年的一件慘事。
原來陸鴻雋老先生是南洋陸家的第二代傳人,膝下育有三子。長子陸克定——也就是陸世澄的父親,由陸老先生的原配于氏所生。
次子陸克寧、幼子陸克儉,則由陸老先生在當地所納的一個南洋姨太太所生。
據說這位南洋女子生得傾國傾城,,陸老先生對其一見鐘情,不僅不顧族人的反對將她納進門,還專門為其建造了一幢皇宮般的別宅,對其百般愛護。
愛屋及烏,陸老先生這位南洋姨太太所生的兩個兒子,也一貫更為偏疼,他尤其偏愛長相酷似母親的三兒子。
偏偏大房所生的長子陸克定最爭氣,為人可親可敬,重諾,守信,族人一提到他,總是眾口交贊,反觀南洋女人生的兩個小兒子,無論脾性還是能力,都比長子差得遠。
陸老先生大約也知道,像大兒子這樣的孩子,天生就是做大家長的料子,考慮到陸家的產業(yè)將來必須有一個靠譜的繼承人來延續(xù),終于對長子日復一日重視起來,不但將大部分生意都交給大兒子來打理,還常常帶他出席當地政府舉辦的宴會。
就這樣過了七-八年,正當所有人都默認陸克定會是陸家的新一代主事時,發(fā)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慘案。
那一年,陸克定在荷屬葛羅吧埠買下了一塊地,帶著妻子和兒子到當地暫住,預備花一年的時間在當地建立一座大型的棕櫚種植園,一開始風平浪靜,豈料沒多久當地就發(fā)生了土匪暴亂,陸克定一家三口不幸被綁匪bangjia。
不等陸老先生派人把錢送去,陸氏夫婦就被撕了票,夫妻二人雙雙倒在血泊里,只有四歲的陸世澄僥幸活下來了。
大約是親眼目睹了父母遇害的場面,年僅四歲的陸世澄大受刺激,大病一場不說,還從此成了“啞巴”,陸老先生為了給孫子治病,遍請海內外名醫(yī),卻始終沒能讓陸世澄開口說話。
說到此處,黃遠山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有人說,當年那幫人根本不是綁匪,而是陸二爺和陸三爺花錢雇的兇徒,也有人說,陸世澄不過是假裝不會說話,因為要防著兩位叔叔對他也下毒手?!?/p>
聞亭麗一凜:“真是他們做的?就算不是親生兄弟,又何必下這樣的毒手。”
黃遠山搖搖頭:“父親的寵愛是一回事,族人的接納又是另一回事,聽說兄弟倆由始至終沒能得到陸家人的認可,常常被人背地里叫‘南洋zazhong’。加上長房太太當年沒少受二房的窩囊氣,兄弟倆大概是擔心長兄掌權之后,會把他們趕出陸家,所以才先下手為強。當然,除掉陸家大爺之后,這兩兄弟的確也風光了好些年,至于陸世澄長大之后么——”
聞亭麗想起前年在報上看過的一則新聞,腦中白光一閃:“那回說有兩位南洋富紳在上海發(fā)生了車禍,莫非說的就是陸二爺和陸三爺?”
報上說,那位二爺在車禍中喪失了意識,如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料。
三爺也成了殘疾。
“就是他們倆?!秉S遠山咳嗽一聲,“這兩兄弟出事之后,陸家才輪到年紀輕輕的陸世澄掌事?!?/p>
聞亭麗腦中冒出一個猜想,但她不敢說,黃遠山也是一臉敬畏:“前頭你問我陸公子是個什么樣的人,我說他絕非等閑之輩,你現(xiàn)在明白了吧,什么叫臥薪嘗膽,嘖嘖。小小年紀,卻能不動聲色蟄伏這么多年,暗中等待時機,直至手刃仇人,這份心性——”
她隨即撓撓頭:“這些不過是坊間的議論,你就當故事聽聽算了,千萬別當真?!?/p>
聞亭麗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自己的嘴巴,很謹慎地搖了搖頭,隔了一陣,忍不住又問:“陸公子現(xiàn)在還不肯說話嗎?”
黃遠山聳聳肩:“他興許是已經養(yǎng)成了懶得開腔的習慣,又或者當年那場慘案真給他留下了所謂心理陰影(注),反正我從來沒聽他開口說過話,好在他的耳力很好,所以跟他談事情的時候不必擔心交流問題,剛才你也瞧見了,他西裝口袋里常年掛著一支筆,偶爾想說什么,就在紙上寫下來給別人看。”
“這樣跟他打交道不會太麻煩嗎?”
“麻煩?”黃遠山瞪圓了雙眼,“上海不知有多少人想跟這位陸公子搭上關系,嫌煩的人,走開好了,自會有別人補上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