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火朝天的干勁兒,能把冬日的寒氣都蒸騰出熱浪來。
黑山屯的后山,徹底變了模樣。
曾經(jīng)那片埋著死人、長著仇恨的荒坡,如今成了全村最熱鬧的地方。
上百號村民,男女老少,按照陳教授和葉凡畫出的石灰線,挖坑的挖坑,運土的運土。
山歌號子,此起彼伏,混著鐵鍬和石塊的碰撞聲,交織成一曲充滿力量的樂章。
十萬塊的啟動資金像一針最猛的強心劑,打進了每個人的心里。
去縣里辦完手續(xù)回來的趙衛(wèi)國和李金虎腰桿挺得筆直,走路都帶風。他們嚴格按照葉凡的規(guī)矩,成立了“黑山屯生態(tài)農(nóng)業(yè)基地財務監(jiān)督小組”,組長是村會計,一個戴著老花鏡,算盤打得噼啪響的老實人。
每一筆錢的支出都必須有趙衛(wèi)國、李金虎和會計三人的聯(lián)合簽字,賬目每天傍晚在大隊部的黑板上公示,一分一厘,清清楚楚。
第一筆大額支出,是用來購買果樹苗。
陳教授通過省農(nóng)大的關系,聯(lián)系到南方一家知名的苗圃基地,訂購了一批經(jīng)過改良的矮化密植型蘋果樹苗。
這種樹苗結(jié)果早,產(chǎn)量高,抗病性強,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光是這一批樹苗的定金,就花掉了賬上將近兩萬塊。
錢一花出去,問題就來了。
這天中午,大伙兒正坐在山坡上啃著柳如雪和幾個媳婦送來的玉米餅子,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就在人群里響了起來。
“我說,這錢……花得是不是有點太快了?那什么樹苗子,金子做的啊?要兩萬塊?我尋思著,咱們山上那野山梨樹,砍下來嫁接一下,不也能結(jié)果子嗎?一分錢都不用花。”
說話的人叫王二麻子,三十來歲,臉上長著一片麻子,人也長得賊眉鼠眼。
平日里在村里就是個出了名的懶漢,干活拈輕怕重,吃飯搶在頭里。
這次分地到戶,他家的地草長得比莊稼都高。
他這話一出,原本熱鬧的氣氛頓時安靜了不少。
一些上了年紀,過慣了苦日子的老人,雖然嘴上沒說,
但眼神里也流露出一絲心疼和疑惑。
兩萬塊,那可是個天文數(shù)字,就為了買些還沒見到影兒的樹苗子,確實讓人心里犯嘀咕。
趙衛(wèi)國一聽這話,火氣“噌”地就上來了。
他把啃了一半的餅子往地上一摔,瞪著牛眼罵道:“王二麻子,你他娘的放什么屁呢!這是陳教授定的!是專家!你懂個錘子!”
王二麻子縮了縮脖子,卻梗著脖子犟嘴:“我……我就是說說嘛。那賬本子,天天掛在墻上,誰都看得見??慑X到底花哪兒去了,花得值不值,咱們老百姓心里也得有個數(shù)不是?”
他眼珠子一轉(zhuǎn),又把矛頭指向了另一個地方:“再說了,咱們大伙兒,天不亮就上山,一個個累得跟孫子似的??捎行┤四??就送個飯,輕輕松松的,憑啥跟咱們拿一樣的工分?”
這話,就更毒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正在給大家分發(fā)餅子的柳如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