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租了條船,在湖上蕩了大半天,吃過晚飯,又獨自去酒吧喝了兩杯,直到快十點才準備折返酒店。
和周宇麟約在十點見面,素來時間觀念很強的她卻忍不住有意地拖延遲到。
最近一直在斷斷續(xù)續(xù)下雨,夜晚的天空被層層疊疊的烏云鋪滿,只有一枚彎月高懸其中,若隱若現,暈開朦朧的光影。
沈韞沿河邊慢慢走著,夜色下的河面如同起伏的黑色綢緞,寂靜而神秘。微風帶著水汽拂過面頰,留下一絲清涼。
這會兒美國正是中午,她吃飯前跟女兒沈璐白發(fā)了幾條語音和游湖拍攝的照片,一打開通訊軟件就看到女兒發(fā)來的十幾條訊息。沈璐白今年七歲,很多字還認不全,兩人日常交流就是圖片和語音。
不大的屏幕被孩子們的明媚笑臉填滿,娃剛吃過冰淇淋,鼻子上還粘著一點奶油。沈韞一張張翻看著照片,嘴角不自覺上揚,眉眼柔和得好似融化在夜色中。
“哇,見到你最愛的米妮了呀。”
“寶寶玩得開心,有事情隨時聯系媽媽和爸爸哦。”
和女兒講話嗓子不自覺就夾了起來,發(fā)出去沈韞又自己點開聽了一遍。
這是沈璐白第一次沒有父母陪同的出國游,魏琪和她都十分重視。除定制了加密定位器、購買了高端醫(yī)療險和緊急救援服務外,沈韞還請了兩位熟悉美方法律的女性安保顧問以家族助理身份在其抵達后全程陪同。
收起手機,她倚靠在河邊欄桿上,出神地望著橋對岸鋼鐵叢林里露出的零星燈光,笑容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暗淡下去。
不知多久,鈴聲在寂靜中突兀響起。
“需要我讓人去接你嗎?”低沉的男聲從聽筒里傳出。
眼睛閉上又睜開,嘴唇不自覺向下抿起,“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十五分鐘后到?!?/p>
電話那頭的人正在抽煙,聞言停頓片刻,發(fā)出一聲似呼吸的氣音又似微不可聞的嘆息,仿佛說如她這般的反抗十分幼稚,讓人無言以對。
回酒店的路途其實很短,直到走進電梯沈韞還有些怔忪。電梯鏡中的女人披散著頭發(fā)、喝過酒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眼皮因困倦微微聳耷著,眼尾深且長。
她今天穿著寬松的白色吊帶和長褲,都是輕薄的亞麻材質,外面套了件米色羊絨開衫。
出發(fā)杭市前她要求魏琪訂了悅來的單臥江景套房,就在周宇麟套房樓下兩層,或許那時她就已經做好了見面的打算。
沈韞從包里拿出房卡去刷,深棕色的房門緩緩打開,周宇麟靠在玄關處的玻璃墻邊,身旁原本用來擺放裝飾花瓶的柜子上放著半瓶威士忌和裝有冰塊的銀色小桶。
沒有開燈,暗淡的光從身后客廳的巨大落地窗透進來,在地板和墻面映出模糊的斑駁。
男人看起來有些疲憊,慵懶地靠在那,背脊并未打直,頭微微低著,尚有些濕潤的碎發(fā)在額前投下一片陰影。袖子半挽在肘間,露出肌肉線條優(yōu)美流暢的小臂,手背上黛青色的血管起伏,端握著酒杯的手骨節(jié)分明。
聽見開門聲,他抬頭望向沈韞,眉頭微微挑起,神色晦暗、難辨喜怒。不知是室內太過昏暗還是酒精上頭,男人原本清晰立體的五官此刻顯得有些模糊。
沈韞將包隨手放在門口的沙發(fā)椅上,在可怖的沉默中一步步走過去,腳步聲被地毯吞噬只剩淺淺的窸窣聲。
她在周宇麟面前站定,片刻后俯下身。
兩人身體無限貼近,頭頂發(fā)絲從男人下巴掠過,周宇麟感到絲絲縷縷的癢直往心里鉆。
沈韞屏住了呼吸,因而更能聽到彼此清晰的心跳聲。
她沒有維持這樣的姿勢太久,輕巧地從周宇麟手中拿過酒杯,在對方胳膊微微抬起似要攬上她腰時又退后一步拉開距離。然后走到一邊,在杯中重又倒上酒,從一旁桶中夾了冰,琥珀色液體隨著冰塊落下泛起波瀾。
周宇麟將雙臂交疊環(huán)抱在胸前,雙眼微微瞇起,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