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大地回暖,可崔令宜住的海棠苑卻還沒斷炭火。
崔令宜抱著暖爐,有氣無力地吩咐丫鬟道:“春柳,你請世子爺過來一趟,就說我時日無多,臨死前只想與他和離,了卻一樁心事?!?/p>
嫁給裴硯聲六年,崔令宜獨守空房了六年,崔令宜也忍了六年,可如今臨死之際,她卻不想忍了,威遠侯府不滿她,她也無意再做裴家婦,眼下,她只想死后和威遠侯府再無關(guān)系。
不過,這樁婚事本來也是稀里糊涂來的,六年前春日宴,崔令宜和裴硯聲被人撞見同床共枕,鬧得沸沸揚揚,兩人礙于名聲,只得成親。
世人都說崔令宜命好,不過一個商戶之女,竟然也能嫁給大魏最年輕的權(quán)臣首輔,也是威遠侯府世子的裴硯聲為妻,可外人又怎會知道崔令宜和裴硯聲光有夫妻之名并無夫妻之實。
威遠侯府都認定崔令宜為了嫁入高門算計了裴硯聲,侯府上下對崔令宜頗有不滿,明里暗里的刁難與欺辱,讓崔令宜最終抑郁成疾。
聽得崔令宜這話,春柳看著自家小姐滿臉病容,心疼得瞬間淚如雨下。
崔令宜十八歲嫁入侯府,如今才二十有四,堪堪花信之年,就已是油盡燈枯。
春柳想著當初夫人老爺意外去世后,小姐不來京城就好了,她就不會被人算計被迫嫁入侯府。
當初若留在江南,就憑崔家是江南首富,有那潑天的富貴,小姐招個贅婿,日子定能過得滋潤自在。
只可惜世事無常,春柳點頭道:“奴婢這就去請世子爺?!?/p>
春柳這邊剛走,外面灑掃的婆子就忍不住出聲嘲諷,“少夫人為了勾得世子來屋里,裝病幾年沒用,如今竟咒自已要死了?!?/p>
“活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真以為嫁給世子就是世子妃了。”
“可憐世子爺,娶了這么一個心機深沉攀附權(quán)貴的女人,為了躲著她,世子都睡了六年書房?!?/p>
屋外的聲音不大也不小,恰好崔令宜都能聽得真切,不過她面無表情,像是早就習慣了下人們的冷嘲熱諷。
大概也是人之將死,生死之外的事,就變得無關(guān)緊要了。
崔令宜現(xiàn)在只在意自已死前能不能和裴硯聲和離成功,想著也不知道春柳能不能請裴硯聲過來。
上次裴硯聲來海棠苑,還是崔令宜嫁入侯府兩年后,裴硯聲覺得她安分守已,想試著和崔令宜好好過日子。
不曾想出了岔子,崔令宜給裴硯聲的茶水里被人動了手腳,裴硯聲誤會她故技重施,想給他下藥圓房。
當時裴硯聲大怒,“原以為你痛改前非,結(jié)果還做出這等下作事,真是無藥可救,你若安分守已,便還能保住世子妃的名頭,不然,就別怪我休妻,往后也莫要再找我?!?/p>
說完這話,裴硯聲拂袖而去,此后真的再也沒踏足她的海棠苑。
想起舊事,崔令宜又忍不住琢磨她連番兩次被算計,也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誰,腦中浮出幾個面孔,她立馬搖頭,只覺是病久了,腦子也開始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