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薄云被風拉長,像羽毛一樣橫亙在天頂,染著粉色與金黃,隨著時間一點點暗淡下去。
金黃染在了兩個年輕面孔之上。
……
一個小時之后,他們坐在了朗德省南部一個小鎮(zhèn)的老式餐館里。
餐館開在石板街的盡頭,低矮的石墻外爬滿常青藤,里面只有七八張木桌,椅背上掛著厚實的羊毛披毯。天花板橫梁裸露,掛著風干的香腸和蒜串。壁爐里火還在燒,噼啪的木頭聲讓空氣里都帶著暖意。
店里還有幾個人在慢條斯理地喝酒、聊天,帶著方言腔調(diào)。
一會兒,一位頭發(fā)全白的老婦人彎腰從柜臺后端出一個圓盤,上面是剛烤好的酥餅,表面起伏著金黃的酥皮,邊角還冒著熱氣。她腳步緩慢,卻把盤子穩(wěn)穩(wěn)放在桌上。
宋珂抬頭,用法語寒暄了幾句,老婦人聽后點頭回應(yīng),眼角皺紋擠在一塊兒,神色溫和。
宋珂替她切開一角,酥殼立刻碎開,邊緣簌簌掉下細屑,他把熱騰騰的那塊推到她面前。
“嘗嘗。”他說。
“你說你想和我一起吃最正宗的tourtièrendaise,我?guī)銇沓粤恕!彼午婷佳廴岷汀?/p>
宋珂聽她講了那段往事之后,對她好像又更溫柔了些。
她吃了一口,薄脆的外皮一貼舌尖就散開,水果的酸甜和淡淡的酒香在口腔里化開。
“確實很好吃。”就像印證這句話似的,她又吃了兩塊。
他們安靜地吃了一會兒。店里的銅燈發(fā)出昏黃的光,四周都是本地人在低聲說話,壁爐里的火噼啪作響。
宋珂忽然開口,“對了,律師的名片我推給你了。你要做什么直接跟她講就行,費用我來包?!?/p>
他路上就一直記掛著這事,找了幾層關(guān)系,找到這個據(jù)說對教育系統(tǒng)案件經(jīng)驗豐富的律師。
她余清淮此刻終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謝謝你,宋珂”,她說。
話落,她像是不經(jīng)意似的,邊吃著面前的點心,邊隨口問了一句:“你怎么可以查到我班主任呢?還是……你媽媽,在教育部位置很高嗎?
“嗯,她剛升上教育局副局長?!彼午鎸τ嗲寤锤静辉O(shè)防,隨口一說,還在專注于擦掉余清淮嘴邊的點心渣。
他根本沒有注意到,余清淮在那一瞬間僵了一下。
居然是副局長……她根本沒有想到是這么高的職位。
她在網(wǎng)上查過方燕這個人,但是全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新聞、社交賬號、政府公示夾雜在一起,她試著點開幾個,但不是在別的省份當校長,就是退休教師的事跡報道,跟宋珂的母親都對不上。
更何況,這種級別的干部名字很少單獨出現(xiàn)在新聞標題里,大多埋在一份份會議簡報、長篇名單的中間。教育系統(tǒng)的內(nèi)部刊發(fā)又不會在公開網(wǎng)頁停留太久,最多是掛在教育局官網(wǎng)一個pdf公告里,幾周后就被新的文件替換掉。
她當時沒往這么高的位置上想過,自然就錯過去了。
她努力裝作自然,提起了別的,“這個餡料用的是什么做的?”
宋珂在旁邊說主要是蘋果,可能還加了朗姆酒……
余清淮聽在耳旁有些恍惚,她現(xiàn)在嘴里好膩。
好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