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響微微頷首,沒有多余的話,只把重點再次梳理了一遍,把證據(jù)、證人、舉報路徑一一說明。
余清淮安靜地聽完,直到對方話音落下,才抬眼追問:“如果同學不愿意出面,書面證言是否有效力?實名舉報之后,教育局會不會以‘時間久遠’為由駁回?最后就是,有沒有可能走‘行政復議’的程序,而不是單純投訴?””
她集中翻過不少類似的案例,把流程、漏洞都盡量摸熟了,所以此時提問才很有針對性。
王響原本還保持著慣常的職業(yè)神情,聽到這一串問題時卻微微一頓。那一瞬,她竟有種錯覺,仿佛不是在面對一個年輕的當事人,而是在和一位同行一起捋案子。
這種錯覺帶來一種說不清的輕松感,讓她忍不住挑了挑眉,眼神多了幾分贊許:“你是學法律專業(yè)的?哪所大學?”
余清淮顯然沒料到會被問這個問題,她有些局促的垂了垂眼,像是猶豫了一瞬,還是實話實說:“我……沒有上過大學,只是在準備自考法律專業(yè)?!?/p>
說到“沒有上過大學”時,她的聲音低了些。
律師明顯愣了下,暗暗打量了一下余清淮,露出幾分贊許:“條理清楚,提問也很專業(yè)。你有這個敏感度,如果繼續(xù)往下學,一定不會差?!?/p>
此時的余清淮并不知道,這個不笑時看起來面容冷肅的中年女性,日后會成為她職業(yè)道路上的一位貴人。
但眼下,王響只是輕描淡寫地表揚一句,便把話題拉回案件本身,像是順手帶過。
她開始耐心地逐條解答余清淮的問題。
余清淮則低頭,一邊在本子上飛快記下要點,一邊在心里跟著捋:要去找當年的記錄,要聯(lián)系同學,想辦法拿到他們的書面證言……
她的神情專注,幾乎像是另一個律師坐在對面,默默把每一條都拆解成自己接下來要完成的任務。
在這場談話結束之前,王響意有所指的說,年代久遠的證據(jù)并不好找,但是,近些年的可能會容易很多,如果你能找得到的話,份量也足夠。
余清淮總覺得王響話里有話。
走出事務所時,她都還在思考。
她覺得自己視野有點狹隘了。方燕那樣的人,不會只惡毒一下就停止的,她是那種為了往上爬不會管別人死活的人。
只可能更隱蔽,但不可能沒有。
她覺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有了明確的方向,拉方燕下馬變成了一件沒有那么遙遠,切實可行的事情,她有些激動。
她坐在公交上,黃昏的燈光透進來,她靠著椅背,窗外的玻璃上映出她的影子。
關于未來她依舊迷茫,她不知道她會在哪里,會做著什么事情,但這次看見王響,她好像有了一個模糊的輪廓,她好像知道了她要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那種能幫助別人——和命運扳手腕的人。
……
回國第叁天,她就約了唐承睿見面。
她不知道唐承睿是不是平時不太忙,好像每次她約,他就有空。
實際唐承睿已經(jīng)忙昏頭了,他白天課程排很滿,晚上還得回實驗室啃課題,實驗常常一做就是幾個小時,可他一收到余清淮消息,連猶豫都沒有,就把原本的安排往后推了。
他們?nèi)缂s在一家咖啡館碰面。
余清淮本來想約麥當勞,但是今天談話很重要,她擔心麥當勞里的人太多。
室外太冷,咖啡館的窗子和門都是關著的,室內(nèi)很暖,整間屋子都是暖黃色的光。
他們兩個都是不太會寒暄的人,余清淮沒繞彎子,她直視唐承睿,話里的內(nèi)容卻和咖啡館溫暖的氛圍格格不入,她說,“我忘不掉方燕對我做的那些事情,我想告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