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嬪端著茶盞的手幾不可察地松了松,指尖沾著的水汽在茶盞邊緣洇出個淺痕。
她側(cè)過臉,望著窗外還在淅淅瀝瀝下的雨,嘴角抿起個極淡的弧度。
方才緊繃的肩背悄悄舒展,那月梅是器作監(jiān)的老人,跟她宮里素來沒什么牽扯,這鐲子既不是她宮里人領(lǐng)的,那腳印、銀飾,便都落不到她頭上。
董美人坐在一旁,偷偷打量著賢嬪的神色,見她嘴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心里也跟著松快了些。
賢嬪端茶的手頓了頓,隨即輕輕吹了吹浮沫,呷了口茶,她抬眼看向夏秋知,語氣里多了幾分底氣:“夏妹妹,我說什么來著?那嬤嬤是器作監(jiān)的老人,跟姐姐我呀,可半點(diǎn)關(guān)系沒有呢。夏妹妹,這回總該信了吧?”
董美人立刻接話:“就是就是,況且這器作監(jiān)的宮嬤時常領(lǐng)差事外出,哪會有時間去御花園砸魚?也許是急著路過時不小心掉的呢?!?/p>
賢嬪在一旁搭話:“我看吶,還是某條chusheng最是可疑!”
夏秋知沒看她們,也沒理會,指尖落在冊子上“月梅”二字旁邊的備注欄,那里用小字寫著“領(lǐng)用時陪同:賢嬪宮小圓”。
她指尖在“小圓”二字上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抬眼看向管事:那月梅嬤嬤這幾日可領(lǐng)了什么差事是往御花園的?”
“這可說不準(zhǔn)?!惫苁绿O(jiān)弓著腰笑,“月梅嬤嬤管著宮外銀樓的活計,時常要往各宮送新打的樣件,御花園那條路是去咸福宮的近道,說不定真是路過時掉了?!?/p>
夏秋知沒接話,指尖繼續(xù)敲著。
她記得那串往假山后延伸的腳印,步子細(xì)碎,落地淺,不像是常年走動的老嬤嬤該有的腳印。
月梅在宮里二十年,腳早磨出了厚繭,走路該是沉穩(wěn)有力的,怎么會留下那樣飄忽的痕跡?
“月梅嬤嬤今日當(dāng)值嗎?”她抬眼問管事。
“這……”管事?lián)狭藫项^,“奴才已經(jīng)兩日沒見著她來了,許是去宮外銀樓了?她隔三差五的都要去盯著打樣,說是怕工匠偷工減料?!?/p>
“她常去哪家銀樓?”
“回主子,是城南的‘匯寶樓’,老牌子了,宮里的活計基本都給他們家做。”管事說著,又補(bǔ)充道,“月梅嬤嬤去宮外時,腰牌上會寫明事由,通籍司的出入冊上應(yīng)該有記錄?!?/p>
賢嬪這時開口了,語氣里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既是一個老嬤嬤的東西,那便沒什么好查的了。只是掉了個鐲子,撿著還她便是,犯得著如此興師動眾?”
她放下茶盞,站起身,“我宮里還有事,先走一步。”
賢嬪的裙擺剛掃過門檻,就聽見身后傳來夏秋知平靜無波的聲音:“姐姐急什么?冊子還沒看完呢。”
她腳步一頓,回身時臉上還帶著幾分不耐煩:“還有什么好看的?難不成要對著一本破冊子耗到天黑?”
夏秋知沒起身,只是用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月梅”那行記錄旁的小字,聲音不高:“我怎么還看到,這寫著領(lǐng)用時陪同:賢嬪宮小圓呢?”
小圓?
賢嬪的臉?biāo)查g僵住,方才舒展的肩背又繃緊了。
董美人也湊過去看,看清那兩個字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又慌忙捂住。
那小圓是賢嬪宮里最得力的掌事宮女,平日里連走路都帶著風(fēng),怎么會跟月梅嬤嬤扯上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