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雙眉一豎,冷笑一聲,“你想替你義父報仇,那還不容易,只管放馬過來便是。只是你莫忘了看過的那本冊子,他早就該死,這樣的人有多少老道便殺多少!”
黑潭又是一陣大咳,嘴角滲出鮮血?!斑@么說,是你殺死了他老人家!”
“不是我親自下的手,以他的那點狗屁能耐,老道不屑。不過你就算到我的頭上好了,我不著急,等你養(yǎng)好了傷,隨時可以來找我,只是在此之前,水行不得再與云機社有任何的聯(lián)系,如果不聽……”
呯的一聲,大缸竟然炸得粉碎,紅色鯉魚在地面上不住翻騰跳躍,原來老道拂塵揮出,竟以柔軟的馬尾擊碎了這個碩大的漢白玉魚缸。
聽到聲響,十幾個人沖進屋內(nèi),見皇后賜的寶物竟然碎成幾十塊,無不大驚失色。扶著黑潭的副把頭只嚇得目瞪口呆,但身旁的黑潭卻堅如山石,巋然不動。
佟小乙直到六個時辰之后穴道才解開,秋雨從下午一直下到半夜,他就那樣躺著,無數(shù)的人從他身邊走過,沒有人過來幫他。凡是認(rèn)得他的人,遠遠地繞開了,凡是知道他的人或者好奇地在遠處望上一眼,或者干脆就從他身旁走過去。
孤獨和無助感再次襲來,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自從李繼勛把他領(lǐng)到家里,供他吃喝,教會他識字,教他練武,那種可怕的孤獨感就很少再來惹他,而他為了它們再回來,就常常到人多的地方去,只要有人就好,如果花子幫沒人陪他,他就會主動找?guī)讉€街邊無家可歸的人,請他們吃飯、喝酒,或者高興的時候,就領(lǐng)著這群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去一家勾欄里找女人,不管怎樣,只要能夠度過黑夜就好。
可是今天一切都變了。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厭煩每日要同無數(shù)的人打招呼,那些人遠遠地就會向他問候,無論哪家店鋪,只要他肯屈尊進去,那都會受到最上等的招待。
但是一切都變了。黑暗裹挾著孤獨,在秋雨秋風(fēng)的慫恿下不住抽打他的身體,他的身體比巖石還堅固,但他的心靈卻脆弱的像塊奶油。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淚水和著雨水恣意地流淌,但他沒有放出聲音來,而且勉強抑制著哽咽時身體的顫動。
小腹處一陣刺痛,他知道穴道解開了。但他仍然躺在那里,因為他不知道去哪里,他要如何將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告訴主人呢?
玉姑打開那扇小門時,雨已經(jīng)停了,但秋風(fēng)還在吹著,燭光將她彎曲的身體搖曳在墻壁上,像一個模糊不清的皮影戲中的人物。
“佟哥兒?是你嗎?你……你這是怎么啦!”
“主人……睡了嗎?”
李繼勛還沒有睡覺,因為他早就步入了睡眠很少的階段,六十多歲了,哪有寶貴的時間這樣奢侈度過呢。佟小乙進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還滴著雨水,他拒絕了玉姑為他準(zhǔn)備的干爽衣物。
“肯定不會是花子幫干的!”李繼勛思忖到,“盡管如今的幫主秦討對他沒有好感,但秦討想坐穩(wěn)這個位子,還要依靠佟哥兒?!?/p>
“水行的黑潭武功不弱,但他還不是你的對手,他們找來了幫手?”
佟小乙點點頭,神情沮喪得讓玉姑恨一得一腳踢死了他。
“你能告訴我些什么呢?你要不要先回去睡一覺,休息好了再來向我報告,我會原諒你這次的無禮,因為你是我的兒子,但我要提醒你,以后再敢以這種面目來見我,咱們就什么交情都沒有了?!闭f得很平淡,就像從前他跟三個小乙聊家常一般。
要不要先回去睡一覺,這不是個選擇題目,佟小乙跪下磕了個頭,默默地轉(zhuǎn)身,走了出去。玉姑想說些什么,李繼勛擺了一下手,示意她也出去。
“我會知道一切的,不需要佟哥兒告訴我。”他仍然平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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