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同一時刻,金小乙也收到了信鴿傳來的信息。他讀完了信息之后,將寬不盈寸的絹握在拳中,再張開時,漂亮的絲絹已然化作幾十片彩蝶。沒有人看到他露出的這一手神功,金小乙多年來一直在深深地掩藏自己的實力,就連主人也不知道他有如此深湛的內(nèi)功。
此處名為三十里鋪,但他所在位置距離這個村子還有十多里,胡楊林的面積不大,但要隱藏三輛鏢車不會太難,周圍全是亂墳,無主的死尸都會被周邊的村里人扔在這里,除了狼群,平常極少有人來,便是路過的人也會帶著三分驚恐盡快遠(yuǎn)去。
武馬精神萎靡,獨自坐在一輛鏢車上,一名鏢師和三名趟子手一同坐在另一輛車上。武馬見那年輕人施施然了踱進(jìn)林中,透過昏暗的光線,他無法辨認(rèn)出年輕人的神態(tài)。他們五人被拘在這里已經(jīng)二十多天了,把兄弟王震北一點消息也沒有,不知道他是否已經(jīng)將消息傳回到鏢局。
三十多年來,武馬經(jīng)歷無數(shù)劫難,但沒有一次像這次讓他莫名其妙、深感恐懼。劫鏢者只有一人,就是眼前這位年輕人,他待人彬彬有禮,功夫卻深不可測,武馬幾次想打探口風(fēng),年輕人卻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這位小哥,這樣的日子還要多久?”
金小乙嘆了口氣,道:“武老鏢頭,我再問一次,那物事究竟在哪里?”
武馬嘿的一聲,“小哥今日破例啦!原來每日只問一次的,今天卻問了沒有結(jié)束,請!
目光掃處,見一個跟自己年紀(jì)仿佛的漢子正自坐在一株樹枝上,頭上松松垮垮地挽了一個發(fā)髻,插著根竹棍,全身粗麻衣物,腳上穿著一雙草履。
“閣下與武家有什么干系,要出這個頭么?”
那年輕人突然從樹枝上縱起,小乙眼前人影一閃,那人快如閃電已然到了武馬身旁,伸手在武馬腕上一探,道:“武老鏢頭一生走鏢江湖,為人也算上俠義,閣下何苦這般為難于他?!?/p>
小乙冷笑一聲,道:“我已經(jīng)將他們?nèi)υ诖颂幎嗳?,只要他說出一句話來便可放他們安然回去,那是他自己偏要自尋死路,在下也是無可奈何?!?/p>
話剛說完,人已經(jīng)欺身過來,雙掌印向年輕人后背。他知道此人功夫絕不在自己這下,是以下手很重,不敢絲毫大意。
那人并不起身,身子微躬向前躥出,雙手托著武馬,竟似比小乙還要快了許多。金小乙見他攜著武馬沉重身軀仍然好整以暇,心中大驚,喝道:“事到如今,說不得比劃一下?!?/p>
那人將武馬身子托舉到一叢樹枝繁密之處,轉(zhuǎn)身過來,笑道:“聽說你常愛與人打賭,今天咱們不妨賭一局,如何?”
金小乙吃驚更甚,此人竟然知道自己身份,說不定是有備而來,看他如此鎮(zhèn)定,想是大有把握。冷笑一聲道:“你既知我身份,何不報上名來,咱們就大方賭上一局,如若你在暗,我在明,這賭局未免有些不公?!?/p>
那人點點頭,笑道:“你說得有道理,只是在下一介草民,便說了名字閣下也不曉得,還是不說為好?!?/p>
金小乙道:“既是如此,我便不與無名之輩投賭,少陪了?!?/p>
言畢身子身后接連縱出,每一步均在丈余,他向后躍,竟然比別人身前縱躍還要輕捷,這手輕功著實讓人佩服。
那人聽得金小乙去得遠(yuǎn)了,嘆息了一聲,轉(zhuǎn)身去看武馬,見老人臉色慘白,嘴角有絲絲鮮血滲出來,輕聲問道:“武……武老俠,您感覺如何?”
“這家伙在我后背打了一掌,五臟六腑都翻了過來,只怕不成……不成的了。”武馬氣息微弱,想要伸手入懷,卻說什么也提起手掌來。
年輕人將一只手掌貼住武馬的后背上,將一股真力送入他的體內(nèi),武馬全身一震,人已經(jīng)坐了起來,他再次伸手入懷,拿出一個絹帕來遞給眼前年輕人。
“我身上所有物事都已經(jīng)被那……那人取走,貼身之物只余一帕,煩勞小兄弟方便之時送與我兒髦杰,算是一點念想,唉!也不知他能否保得自己周全?!?/p>
那人接過絹帕,隨手放入懷中,道:“武老俠,您尚有什么言語需要我轉(zhuǎn)達(dá)嗎?”
武馬笑道:“你稱我為‘俠’,嘿嘿,這可不敢當(dāng),當(dāng)年我與震北兄弟二人做了十年的強盜,sharen越貨違反俠義的事情也沒少做,到了今日,報應(yīng)也是來得遲啦。唉!船到中游山漸遠(yuǎn),天海迷蒙心卻寬……”武馬連著念了幾遍最后的兩句詩,聲音越來越低,頭向下一垂,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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