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后,疤臉興沖沖地到酒肆里找大哥,果然不出他的意料,大哥正在跟寧教頭喝酒,自從寧教頭來了之后,大哥變得不像以前那樣……有干勁兒了。這一點(diǎn)讓疤臉隱隱地有些不安,他們已經(jīng)好久沒干活了,兄弟整日里就這樣坐吃山空可不行啊。
“你只管說,寧教頭是咱們的恩人,在他面前沒有什么可隱瞞的?!辟M(fèi)八看出了疤臉臉上的猶豫。
“大哥,十幾個大夏的老客要走了,還是老路,他們這次在汴梁可沒少賺!”
大夏就是西夏,老客就是經(jīng)常到這里販賣皮貨和良馬的商人,這兩年宋夏邊境相對安寧,兩國之間的貿(mào)易往來又在恢復(fù)。
“兄弟,這件事情咱們講過了,如今大夏跟大宋交好,客商往來好不容易恢復(fù)正常,多少人家指著這點(diǎn)珍貴的時間賺錢養(yǎng)家糊口,咱們不能動他們?!?/p>
“大哥,咱們可兩個多月都什么沒干啦,兄弟們都有些……”
費(fèi)八瞟了寧長松一眼,“兄弟,咱們可還沒到揭不開鍋那一步,再說這些年攢下來的家底不至于兩個月就吃光了!”
疤臉吧嗒下嘴,想再說點(diǎn)什么,終于還是忍住了。寧長松就在身邊,現(xiàn)在他可還算不上自己人,有些話不能當(dāng)他的面說。
“疤臉,后天咱們這些人再聚一下,你安排個好一點(diǎn)兒的瓦子,讓寧大哥也樂一樂,外人一個也不要叫,就咱們老兄弟七八個人?!?/p>
疤臉點(diǎn)了下頭,“寧大哥是……”
“大哥要回南了,咱們送送他?!?/p>
金小乙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不動聲色,“疤臉大哥,你知道京城里的瓦子都是兄弟我的地盤,這事你別管了,我保你滿意?!?/p>
“這事你別管了”,意思是說所有的都是他金小乙安排,包括一大筆的花銷。“那怎么行?大哥知道了要罵的?!?/p>
“疤臉哥,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媽的,也不知哪家瓦燒了高香,能得到咱們疤臉爺?shù)那嗖A,那不是給他們臉上貼金嗎!”
疤臉爺!這個稱呼讓疤臉有些輕飄飄地,這些年他整日跟在費(fèi)八身后,全城的人都滿嘴地“費(fèi)爺、八爺”地叫,他疤臉如今也成了爺了。
“那個姓寧的果真要回南啦!我原以為費(fèi)八要把他留下?!?/p>
疤臉瞅了瞅金小乙,他心里清楚,這個金小乙一定會把信息傳遞到李繼勛那里去,不過這個消息早晚也會傳到他那里去,早點(diǎn)晚點(diǎn)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拔掖蟾缡沁@么說的,寧教頭……我估計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我們這幫人究竟在做什么,他似乎也不愿意參與進(jìn)來?!?/p>
“那件事怎么辦,就這么讓十幾只肥羊溜了,太可惜了,據(jù)我的手下說,這幫西夏商人這次可賺得不少,媽的,便宜他們了?!?/p>
“沒辦法,大哥不讓動,那是不能動的?!?/p>
“疤臉哥,你大哥……這些年日子過得安穩(wěn)了,把之前跟西夏人的仇恨都忘了吧?這幫該死的家伙,原來可一直把咱們漢人做肥羊來吃,他們可什么都不顧,咱們漢人百姓可沒少吃他們的苦,受他們的罪,不說別人,就你們這幾百個兄弟,哪個不是因?yàn)椤?/p>
疤臉一下子就想起來那個輕雪漫天的傍晚,幾百具兄弟的尸體俯臥在雪地上,在夕陽的映照下,遍地血紅,還有寧長松那匹戰(zhàn)馬臨死前的悲鳴,這些他能忘嗎?即使所有的人都忘記了,他疤臉可永遠(yuǎn)都能記住。
“不行!小乙兄弟,我忘不了,咱們干他的!”
“可是后天……你們不是要給姓寧的教頭送行嗎?怎么脫得開身?”
“不管啦!”疤臉咬了下牙,他臉頰上的長長刀疤也猙獰起來,“小乙兄弟,你幫我安排好了瓦子就成,那天我?guī)Ф畟€兄弟出去一趟,估計也用不了多久。”
“費(fèi)八……”
“就像你剛才所言,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
這些羊兒正肥,顧不了這許多,干一次,又有幾十個兄弟的家里不挨餓,這才是應(yīng)該做的,寧教頭雖然于咱們有恩,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如今咱們這些人做多大的事業(yè),他怎么會明白。如今這個寧大哥已經(jīng)成了一個普通百姓了。
金小乙親自安排的瓦子果然與眾不同,這里沒有什么鶯歌燕舞的旖旎,也沒有金碧輝煌的華貴。在他的授意下,整個瓦子重新布置,里面像極了一個大軍營,甚至外面還鋪就了一塊面積不大的草坪。
費(fèi)八暗贊疤臉的用心,他今天特別高興,讓兄弟提前送來了五十斤燒刀子,都是窖存了五年以上的好酒,吃的是手把肉,聽的是塞外胡笳,如果疤臉也在的話,那一切就完美了。
疤臉生病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吃五谷雜糧,哪能沒有個頭疼腦熱的呢。費(fèi)八讓兩個在外面幫忙的兄弟給疤臉?biāo)蛢蓧療蹲?,外加一桌上好的席面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