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梅妻鶴子的林逋（第2頁(yè)）

林逋道：“江南人品茶就偏有這個(gè)講究，只是你不知道罷了。”停了停又道：“這可有些怪了，您這茶看上去顏色嫩綠鮮亮，似乎便是今年的新茶，可此時(shí)方過五月，此地距離錢塘至少兩千余里，新茶如何能到這里來！”

老人聽了仰頭大笑，瞥了一眼旁邊的小二道：“如何？”

林逋又道：“只可惜，缺少好的茶具，否則品一盞來，我可更加確定。”小二道：“我家店里有些珍貴茶盞，只是主人家自己也不經(jīng)常拿出來用，你們兩個(gè)略等等，我去跟他商量。”

過了片刻，小地回來，滿臉羞愧道：“我們家主人不肯拿出來給二位用，又說小二我多事，聽說是……是這位老人家又來吃茶，還埋怨了幾句?！?/p>

林逋聽了，臉色一變，剛要說話，老人卻呵呵地笑了兩聲道：“不過是些茶具，我倒也帶著兩樣，不知道先生喜歡用什么盞兒來飲?！?/p>

“老丈不知，我就是錢塘人士，那里喝茶都喜歡用素瓷蓋碗，我見這里的人多用粗瓷碗，倒不是太計(jì)較精致與否?！?/p>

老人伸手入懷，不多時(shí)已經(jīng)取了一個(gè)素瓷蓋盞放在桌上，林逋見這盞青中透白，白的如玉、青的如翠，脫口贊道：“好家什，這是景德鎮(zhèn)官窯所制，沒想到老丈竟然身懷寶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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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微微一笑，三根手指撮起一撮茶葉放入盞內(nèi)，讓伙計(jì)取湯水壺來，小二連忙去了，回來時(shí)提了一把鐵壺，道：“剛剛坐爐上，燒得正沸，正好沖茶?！?/p>

老人白了他一眼，說道：“我這茶用滾水沖了，暴殄天物，要水再?zèng)鲆恍┎藕谩！?/p>

小二正在興頭上，被他說了，臉上不高興道：“無怪我們主人怪你，你這老漢事情太多，依你說這水還要涼到什么時(shí)候最好！”

林逋道：“小二，老人家高興就好，是我們喝茶，又不差你工錢，卻是多事！”

老人道：“要什么溫度最好，我用手一試便知?！闭f完把一只手掌放在壺身上，頓時(shí)嚇了另外兩人一跳，林逋急忙站起身來道：“老丈小心，這是沸水！”卻見他一只手掌撫在壺身之上紋絲不動(dòng)，臉上神色如常，并不在意。

這一壺水剛剛開過，若要溫度降下來，沒個(gè)一兩刻鐘也成，哪知只過得片刻，老人道：“現(xiàn)在最好?！彼麊问痔崞饓貋硐虿璞K中注水，這壺裝滿水少說也有十來斤，他單手提起竟然毫不費(fèi)力，那壺口甚是粗大，但水注入盞中，卻細(xì)如涓流，緩緩而降，一滴水也不曾濺到盞外。李逋見了，心中暗暗吃驚，因?yàn)楸K中水面霧氣并不氤氳，看出水的溫度并不甚高，怎么片刻之間一大壺?zé)崴銢龅眠@樣快。

老人放下壺來，將盞蓋上，他伸出一根手指推著盞送到林逋面前，道：“現(xiàn)在你來嘗嘗。”

林逋端起來嘗了一口，只覺茶湯嫩香馥郁、鮮醇甘爽，再看泡開的茶時(shí)，幼嫩成朵、長(zhǎng)短勻齊，湯色嫩綠鮮亮，果然是自己平生喝過的第一等好茶，脫口贊道：“不想今天竟然有此口福，多謝老丈?！?/p>

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魯莽用了這個(gè)盞子，老人無杯可用了。

旁邊小二道：“老人家，也是小的有緣，不妨讓些與我，我也嘗嘗，做了這么久的茶伙計(jì)，卻從來沒品嘗過這么美好的?！闭f完轉(zhuǎn)身取了一個(gè)茶碗過來。

老人道：“既品好茶，像你這等物事怎么相配？”

小二道：“老丈難為小人，我哪里去找你這般上等盞兒來?！?/p>

老人伸手入懷，取出一個(gè)青中透黑的盞兒出來，林逋識(shí)得是福建建窯的盞子，也是難得一見的精品，忽然想到這老人身上并無包裹盒子之類的物事，他這兩個(gè)盞子卻放在哪里。

老人像剛才一般撮了茶，提壺要沖水時(shí)，忽然搖頭道：“不妥，這水有些涼了，沖不出好湯來。”小二要提壺再到爐上坐一坐，老人道：“卻等一下。”又伸出兩只手來放在壺身上，只過片刻，壺中竟然有水燒響，林逋和小二驚得目瞪口呆，不知這位老人如何會(huì)有這般本事。

過了片刻，老人才道好了，替小二沖了茶，小二連忙端起來嘗了一口，道：“天爺，當(dāng)真是說不出的好喝！”

便在這時(shí)，一個(gè)男人從后面過來，喝道：“你只顧在這里賣弄，前面的顧客水少了你也不知道，快去！”小二連忙把盞兒放在桌上，雙手向老人揖了，才轉(zhuǎn)身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