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思索（第2頁）

他望著麾下將士們盔甲上凝結的冰棱，連玄甲衛(wèi)慣常挺直的脊背都微微佝僂，鐵手套攥緊韁繩時，甲葉間溢出的呵氣瞬間凝成白霧。

更遠處的雍涼鐵騎，鎏金鞍韉上的積雪已結成硬殼，戰(zhàn)馬噴出的熱氣在鬃毛上凍成冰碴，踏在雪地上的蹄鐵發(fā)出鈍重的“咯吱”

聲。

雍涼領頭副將周廣德的副手扯了扯凍硬的皮甲領口，青銅護心鏡上的雪水正順著紋路凝成冰柱，他向林棣臻和周廣德匯報道：

“末將已著人收集枯枝，各營火頭軍正融雪煮粟?！?/p>

說罷抬手敲響腰間令鈴，清脆的金鐵聲驚飛了枝頭幾只凍僵的寒鴉。

士兵們用環(huán)首刀劈開凍硬的土層，帆布營帳在風雪中繃直繩索，黑色的帳頂很快在雪地上支起一片參差的陰影。

有人從行囊里掏出用油紙裹著的干艾草，混著碎木屑堆成錐形，火鐮擦過燧石的剎那，金黃的火苗“騰”

地竄起，將圍攏過來的士兵們凍青的面容染成暖紅。

火塘里的枯枝噼啪作響，火星子蹦上積雪的瞬間便消失不見，卻在士兵們眼中燃點希望。

有人解下腰間的水囊，讓融化的雪水順著銅壺流進沸滾的粥鍋，青稞與肉干的香氣混著煙味在冷空氣中飄散，竟比平日多了幾分醇厚。

凍傷的士兵被安置在篝火近旁，軍醫(yī)借著火光為他們更換敷藥，凍僵的手指在接觸溫暖時發(fā)出難耐的刺痛，卻比雪片打在傷口上的麻木來得真切。

林棣臻站在主帳前，看著各營篝火連成蜿蜒的光帶，在蒼茫雪原上劃出斷續(xù)的紅線。

火焰的熱意裹挾著潮shi的木煙，熏得人眼眶發(fā)酸，可后背仍被刺骨的寒風貼著，像是有雙無形的手正順著脊柱注入冰渣。

他知道，這看似溫暖的火光不過是極寒中的孤島——雪后的氣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跌落，鎧甲下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此刻凍成硬邦邦的甲胄，每一次呼吸都帶著xiong腔的刺痛。

他的貼身虎賁侍衛(wèi)陳平抱著半捆干透的胡楊木走來，木柴上的積雪簌簌掉落：

“殿下，各營已安排輪值添火，戰(zhàn)馬都拴在營帳背風處?！?/p>

火光映著他眼角的霜花，竟讓他略顯猙獰的面目都比平日多了幾分柔和。

林棣臻點頭，目光掃過不遠處幾個蜷縮在篝火旁的身影——他們正把硬如石塊的炊餅貼在火邊，面餅烤焦的香氣混著雪水蒸發(fā)的霧氣，在這寒夜里織就一層薄如蟬翼的溫暖。

……………

篝火在中軍帳里投下?lián)u曳的紅綢，林棣臻的甲胄卸在身側，內襯中衣被篝火烘得半干，卻仍有寒氣從鐵靴縫隙里鉆進來，凍得腳趾發(fā)木。

他捧著粗陶碗，碗里的粟米粥早已涼透，筷頭還夾著半塊烤得焦黑的鹿肉————

這鹿肉在筷尖懸了快一盞茶工夫，油脂滴在篝火上濺起細小爆響，驚飛了落在他肩甲上的雪粒。

寒風裹著雪粒撲在甲胄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