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之處,放眼望去,綿延百里的雪原上,不見半個人影,唯有遠處幾座被積雪覆蓋的山丘,宛如巨獸的脊梁,在風雪中若隱若現。
這片冰原實在太過廣袤,大魏王朝的輿圖上,也不過寥寥幾筆勾勒出輪廓,其中暗藏的冰縫、雪壑,足以吞噬千軍萬馬。
十幾萬瓦剌殘軍,在平日里算得上聲勢浩大,旌旗蔽日、煙塵漫天。
可如今置身這片冰原,卻仿佛被投入瀚海的沙礫,轉眼便沒了蹤跡。
林棣臻記得,昨日派出的探馬曾在二十里外發(fā)現幾處凌亂的馬蹄印,可待后續(xù)部隊趕到時,新雪已將痕跡悄然抹去,只留下一片平整如鏡的雪原。
風雪成了瓦剌敗軍最好的掩護。
每一陣狂風掠過,都像是大自然揮動的巨手,將地面上的痕跡輕輕撫平;每一場暴雪落下,都如同給大地蓋上一層厚厚的絨毯,將一切過往徹底掩埋。
那些散落的兵器、車輪的轍印,甚至是傷員留下的血跡,不出半個時辰,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棣臻深知,這場追擊戰(zhàn)的首要難題,并非直面敵軍的刀槍箭矢,而是要在這白茫茫的混沌中,尋到那細微如游絲的線索。
他望著天空中盤旋的海東青,突然想起在北境與這幫蠻子征戰(zhàn)多年的將領說過的話:“在北境,擊潰敵軍比尋敵簡單。
尋敵,比在針眼穿線還難?!?/p>
此刻想來,這話竟如此貼切。
所以,為了找到瓦剌大軍的蹤跡,雍涼鐵騎不得不放慢行進速度,將隊伍拆分成無數個小隊,如同撒入冰原的漁網,四處探尋。
不過他算著,這會瓦剌敗軍也該到了強弩之末了。
那位雍涼領頭副將周廣德這時策馬貼過來,面甲縫隙里漏出的嗓音悶如沉鐘:
“
殿下,士卒們已經喂完馬,也都休息的差不多了。
“
“好!
集齊人馬,快速前進!”
話音未落,他便瞥見前鋒營的旗號在風中打了個旋,知道哨騎的探查范圍又擴大了五里。
寒風忽然轉了方向,好似帶來一股的鐵銹味,林棣臻舔了舔干裂的唇,感覺好像嘗到一絲咸澀———
那是血與冰混雜的味道,在北境的暴雪里,獵物與獵手的氣息,從來都飄得比風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