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李詢,這個奉命前來“搶功”和“打壓”的小小使者,在這場風(fēng)暴中,將扮演一個何等可笑,又何等可鄙的角色?
一旦蒙恬將軍對“戍卒甲”大加贊賞,龍顏大悅。而他李詢,卻在后方,意圖查封工坊,奪走圖紙,阻礙生產(chǎn)……
這個罪名,他擔(dān)得起嗎?
他背后的郡守府主簿,擔(dān)得起嗎?
冷汗,瞬間浸濕了李詢的后背。他看著眼前這個神情淡然的年輕人,只覺得對方的笑容,比魔鬼還要可怕。
“李大人,”墨塵的聲音,悠悠響起,像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墨塵,人微言輕。我這小小的工坊,是封是開,都由不得我?!?/p>
“‘戍卒甲’的好壞,也輪不到我說了算。”
“一切,但憑九原大營的將軍們,以及……遠(yuǎn)在咸陽的陛下,圣心獨斷。”
“我只是一個,為大秦效力的……小小的匠人頭子罷了?!?/p>
他頓了頓,對著那兩個已經(jīng)不知所措的護(hù)衛(wèi),微微一笑。
“現(xiàn)在,兩位大哥,還要拿我下獄嗎?”
那兩名護(hù)衛(wèi)的劍,“當(dāng)啷”一聲,幾乎要掉在地上。他們看著李詢,又看看墨塵,臉上寫滿了驚恐,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詢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他輸了。
輸?shù)?,連底褲都不剩。
他今天,若是敢動墨塵一根汗毛,明天,他的腦袋,就可能被蒙大將軍派來的軍法官,掛在九原的城樓上!
“誤……誤會!都是誤會!”
終于,李詢從牙縫里,擠出了這幾個字。他臉上堆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墨塵,竟……微微躬了躬身。
“墨……墨先生,果然是國之棟梁!是本官有眼不識泰山,有眼不識泰山??!”
“此事,我會立刻回報主簿大人,為先生,為云陽趙主簿,請功!一定請功!”
說罷,他再也不敢多停留一刻,對著趙文輝胡亂拱了拱手,便帶著他的護(hù)衛(wèi),狼狽不堪地,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趙府。
正廳之內(nèi),只剩下趙文輝和墨塵,相對而立。
趙文輝怔怔地看著那個逃走的背影,又轉(zhuǎn)過頭,看著自己眼前這個,依舊神情平靜的女婿。
他的喉嚨,一陣發(fā)干。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以為自己養(yǎng)的是一條可以利用的狼。
到頭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引回家的,是一頭……他根本無法掌控,甚至,隨時可能將他自己都吞噬掉的……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