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冷白的光打在我臉上,像一層薄薄的尸蠟。耳機里嗡嗡響著直播間的背景音效,廉價又聒噪,卻壓不住我自已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在肋骨上,又沉又悶。
“兄弟們,看到了嗎?就這兒,友愛路23號?!蔽野咽謾C攝像頭翻轉,掃過面前這棟老樓。它縮在荔灣區(qū)一片亂麻似的電線桿和老榕樹底下,墻皮潰爛似的往下掉,露出里面灰黑的磚,窗戶大多黑洞洞的,偶爾有幾扇糊著油膩的報紙或是掛著一件半件看不出顏色的衣服?!熬W(wǎng)上傳得邪乎,什么紅光一閃,人就老了十歲,屁!”我啐了一口,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記不在乎,帶著那種專門給直播間家人們看的、恰到好處的嘲弄,“封建迷信糟粕,今天咱就用科學給它扒層皮!”
彈幕滾得飛快。
【黑桃k】:“主播又來找刺激了?上次在和平路7號尿褲子的不是你?”
【午夜心碎小狗】:“這地方看著就陰森……主播快回去吧,我害怕qaq”
【物理超度】:“電磁波檢測儀帶了沒?測測背景輻射值,說不定是高壓線泄露?!?/p>
【信科學得永生】:“賭五毛,主播進去超不過十分鐘就得嗷嗷叫著跑出來?!?/p>
我咧嘴沖鏡頭笑笑,拍了拍斜挎著的包,“專業(yè)設備,懂?今天就讓你們看看,什么叫破除迷信,正能量主播!”心里那點發(fā)虛,被刻意拔高的嗓門死死摁住。這鬼地方,空氣都好像比外面黏稠,帶著一股子灰塵和什么東西悶得太久了的霉腐味。
樓門洞開著,像一張掉了牙的嘴,里面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我擰亮強光手電,光柱劈進去,照亮地上厚厚的灰土、碎紙屑,還有墻上層層疊疊、鬼畫符一樣的涂鴉。電磁波檢測儀揣在兜里,屏幕亮著,數(shù)值暫時安靜地趴窩在正常范圍。
“家人們看好了啊,啥也沒有,干凈得很?!蔽野咽蛛姽馔鶚堑郎钐幓瘟嘶危熬鸵黄茦?,年底估計就拆了,瞧給你們嚇的。”
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被放大,嗒,嗒,嗒,帶著回音,好像不止我一個人在走。我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除了我手電光掃過的一小片狼藉,后面是更深的黑。媽的,自已嚇自已。
又往上走了半層,拐角處堆著幾個破爛的麻袋,散發(fā)出一股更難聞的酸臭味。我屏住呼吸,加快腳步。
就在這時——
嗡。
極其短暫的一聲,像某種大型電器啟動前的電流嗚咽,又像是耳鳴,猛地鉆進耳膜深處,又瞬間消失。
我猛地停下腳步,渾身肌肉都繃緊了。
“剛……剛才什么聲?”我壓低聲音問直播間,更像是在問自已。
彈幕瞬間炸了。
【黑桃k】:“臥槽!我也聽到了!一聲響!”
【數(shù)據(jù)刪除】:“不是幻聽!電流聲!”
【甜甜圈】:“主播你背后墻上的影子剛才是不是動了一下?!”
影子?我心臟一抽,趕緊把手電往身后墻壁打去。斑駁的墻皮,晃動的光斑,除了我自已的影子被拉得細長扭曲,什么都沒有。
“瞎嚷嚷什么,老樓電線老化,正?,F(xiàn)……”我的話卡在喉嚨里。
眼角的余光瞥見了點什么。
就在樓道盡頭,那扇緊閉的、漆皮剝落得像得了牛皮癬的破門門縫底下。
一絲光。
暗紅色的,極其微弱的一縷。它在那里停留了大概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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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s,然后像退潮一樣,倏地縮了回去,消失不見。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