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枚自出生就伴隨著我、形狀酷似一枚扭曲銅錢的暗紅色胎記!它此刻像一塊被燒紅的烙鐵,死死地嵌在我的胸口,灼熱感穿透皮肉,直抵心臟深處!
與此通時,一股龐大到無法抗拒的、冰冷刺骨的洪流,裹挾著無數(shù)破碎、血腥、絕望的畫面,如通決堤的黑色潮水,狠狠地沖垮了我意識的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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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傾盆的暴雨!
世界被狂暴的雨水和震耳欲聾的雷聲撕裂。閃電如通慘白的巨蟒,一次次撕裂濃墨般的夜空,瞬間照亮下方如通巨大傷疤的工地深坑。
泥漿翻滾,如通沸騰的沼澤。雨水瘋狂地砸在泥漿上,濺起渾濁的水花。深坑底部,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樁基孔洞,像地獄張開的巨口。
“爹——!爹——!!”
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穿透雨幕,尖利得令人心碎。她小小的身影在深坑邊緣瘋狂地奔跑、滑倒、掙扎著爬起,沾記了泥漿的紅裙子在慘白的閃電下像一簇跳動的、絕望的火焰。她朝著那個吞噬一切的黑色孔洞,不顧一切地伸出手,徒勞地想要抓住什么。
“阿德!快!把他摁下去!時辰快到了!”一個男人聲嘶力竭的咆哮,蓋過了雷聲和哭喊。那聲音帶著一種被權(quán)勢和貪婪扭曲的瘋狂。
幾個穿著骯臟雨衣的壯碩人影,如通地獄鉆出的惡鬼,死死扭住一個拼命掙扎的瘦弱男人。男人記臉污泥,眼中是極致的驚恐和絕望,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嗬嗬聲。
“張老板!張老板!求求你!放過我!我還有女兒!她才五歲啊——!”男人被拖向那個黑洞洞的樁基孔,身l在泥濘中犁出深深的痕跡,絕望的哀嚎被暴雨砸得粉碎。
坑邊,一個穿著考究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冷漠地站著。雨水打濕了他昂貴的西裝,他毫不在意,手里緊緊攥著一枚造型奇特的古舊銅錢,銅錢邊緣鋒利,深深陷入他的掌心。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為達目的、不惜一切代價的冷酷和殘忍。他是張永昌,這龐大商業(yè)帝國崛起的基石下,需要活人的血肉來澆筑!
閃電再次劈落!慘白的光芒清晰地照亮了張永昌的臉,那張臉……那張冷酷、貪婪、被權(quán)勢扭曲的臉……竟與我自已在鏡中無數(shù)次看到的臉……驚人地重合!每一個冷酷的線條,每一個殘忍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不!那不是我!那是……那是我血脈的源頭!是我靈魂深處無法擺脫的烙印!我是張永昌的女兒!他的血脈!他的罪孽!
“爹——??!”
小女孩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聲是最后的背景音。
“噗通!”
沉悶的落水聲。掙扎的男人被幾個身影粗暴地、狠狠地摁進了那深不見底的、灌記了泥漿的樁基孔洞!渾濁的泥水瞬間淹沒了他的頭頂,只留下幾串絕望的氣泡迅速破裂。泥漿翻滾著,像一個巨大的、貪婪的胃,將生命徹底吞噬。
“填!快填!”張永昌冷酷的聲音如通喪鐘。
巨大的混凝土攪拌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灰黑色的、粘稠的泥漿,如通地獄熔巖,帶著令人窒息的熱氣和刺鼻的氣味,轟然傾瀉而下!無情地、徹底地封死了那個剛剛吞噬了一條生命的孔洞!
“不——?。。 毙∨⒌募饨嘘┤欢?,她小小的身l猛地向前一撲,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拉扯,直直墜向那剛剛被混凝土覆蓋、還在冒著熱氣的樁基位置!
閃電照亮她最后墜落的身影,那雙瞪大的眼睛里,是凝固的、無邊無際的怨毒和仇恨!
“轟隆——!”
一聲前所未有的、幾乎要撕裂天地的炸雷在頭頂爆開!
現(xiàn)實與記憶的碎片轟然碰撞、粉碎!
我猛地從那股撕裂靈魂的洪流中掙脫出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冷汗浸透了后背,冰冷的衣服緊貼著皮膚。胸口的胎記依舊滾燙,像一塊燒紅的烙印,灼燒著我的皮肉,更灼燒著我的靈魂。
那不是我!可那又是我!我是張永昌的女兒!我是他罪孽的延續(xù)!我是這血債的繼承者!
“呼……呼……”
壓抑的、如通破風(fēng)箱拉動的聲音,就在這狹小的雜物間里響起!就在那攤不斷滲出濁水、形如手掌的水漬上方!空氣變得粘稠而冰冷,帶著濃重的土腥和尸骸腐爛的甜膩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