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煉丹的微末成效,如通在干涸的河床上滴落的幾滴雨水,轉(zhuǎn)瞬便被“焚髓之癥”的熾烈高溫蒸發(fā)殆盡。陶罐炸裂的風(fēng)險、藥材的難以收集、以及那低得令人絕望的出丹率,都清晰地告訴蕭璃——小打小鬧,永遠無法填記l內(nèi)l外兩張貪婪的嘴,更別提復(fù)仇。
她需要資源,真正的資源。而這些東西,絕不會從丹房的廢料堆里長出來。
她的目光,投向了家族之外。黑河坊,一個魚龍混雜、不受任何單一世家完全控制的灰色坊市,成了唯一的選擇。那里只要有靈石,或是等值的貨物,就能買到明面上買不到的東西。
可她身無分文。蕭家小姐的身份如今是恥辱的烙印,而非通行證。
唯一的依仗,竟是腦海中那尊挑剔無比的神祇,和他隨手“涂鴉”的符文知識。
夜深人靜,蕭璃攤開一張偷偷藏匿的、質(zhì)地粗糙的黃色符紙——這是她從符堂廢料里找到的、唯一還算完整的邊角料。又拿出一小碟用幾種礦物廢料和獸血干粉混合調(diào)制的劣等符墨。
她屏住呼吸,回憶著神君灌輸?shù)?、關(guān)于“斂息”與“隱匿”的真意碎片。那比“銳金”更加晦澀縹緲。指尖凝聚起微弱靈力,摻入一絲剛剛修煉出的、極為稀薄的神念,小心翼翼地下筆。
筆觸落下,如通在泥沼中行走,滯澀艱難。靈力輸出時大時小,神念難以精準附著。
【歪了!神念散而不凝,你想告訴所有人你在這里畫了個靶子嗎?】
【靈力斷續(xù),這符效力能維持三息就算天道開眼!】
【重來!】
神君的呵斥比指導(dǎo)煉丹時更加尖銳。符文之道,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失敗了一次又一次,符紙廢了一張又一張(幸虧她撿的邊角料夠多),直到天快亮?xí)r,她精神力幾乎枯竭,指尖下的符文才猛地亮起一層極淡的灰光,隨即迅速內(nèi)斂,符紙上蜿蜒的紋路變得普通起來,甚至顯得有些拙劣。
一張劣等的“斂息符”,成了。效果恐怕只能勉強模糊掉她凝氣期都不到的微弱氣息,持續(xù)時間也不會長。
但,夠了。
第二天,她借口身l不適,罕見地沒有第一時間去丹房報道,而是繞開所有眼線,換上一身偷來的、寬大破舊的雜役衣服,用灰泥抹臟了臉和脖頸,將那張斂息符貼身藏好。
符力激發(fā),一層極淡的、幾乎不可察的能量場覆蓋了她。她低著頭,縮著肩膀,混在出入家族側(cè)門的人流里,心臟跳得如通擂鼓。
守衛(wèi)的目光懶散地掃過,并未在她這個“氣息微弱、毫不起眼”的小雜役身上停留。
一步,兩步……她走出了朱雀世家高聳的側(cè)門。
喧鬧的市井聲浪撲面而來。她不敢停留,按照前世模糊的記憶,快速鉆入錯綜復(fù)雜的巷道,朝著黑河坊的方向走去。
黑河坊比她記憶中更加混亂骯臟。空氣中混雜著靈草、血腥、劣質(zhì)丹藥和汗水的古怪氣味。街道兩旁攤位擁擠,叫賣聲、討價還價聲、甚至打斗呵斥聲不絕于耳。各種奇裝異服、帶著兵器的修士來來往往,眼神大多警惕而冷漠。
蕭璃緊緊攥著袖子里那幾塊這些天偷偷藏下的、品相最好的一階靈材碎片——一小塊銳金石邊角,幾片蘊含微薄靈氣的金屬片,那是她全部的“本金”。
她在一個收購雜貨的偏僻攤位前停下,啞著嗓子,模仿著粗糲的聲音,將東西拿出。
攤主是個精瘦的中年人,眼皮耷拉著,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東西,又瞥了一眼她這副藏頭露尾的寒酸模樣,懶洋洋地報了個低得離譜的價格。
蕭璃沒有爭辯,沉默地接過那幾塊少得可憐的靈石。她知道被壓價了,但她沒有時間和資本糾纏。
握著那幾塊溫?zé)岬撵`石,她快速穿梭在攤位間,尋找著她的目標:最低階的養(yǎng)脈丹所需藥材,以及一個最小、最便宜的煉丹爐。
藥材很快湊齊了大半,雖然品相都是下等,但至少是完整的。煉丹爐卻讓她犯了難。最便宜的赤鐵爐也要二十塊下品靈石,她遠遠不夠。
就在她站在一個攤位前,看著那個粗糙笨重的赤鐵小爐,內(nèi)心掙扎時,旁邊傳來一個清朗卻帶著幾分居高臨下意味的聲音:
“老板,這株五十年份的凝血草,怎么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