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悶熱的夏天,連蟬鳴都有氣無力。
剛下過一場暴雨,路旁香樟樹的葉片上還盛著水珠。不過這一場暴雨對于這悶熱的天氣于事無補,沒帶來一點清涼,還是熱。
海山走進紋身店,電風扇雖然老舊,但風力還是很足。不過這么熱的天氣,風力再大也是無用。海山抹了一把汗,尋思著是不是要給紋身店裝空調(diào)。
這個時間段沒有多少生意,學生都在上課,也沒有多少人在這種天氣愿意出來,光顧他的紋身店。
他點了一根煙,紋身店懸掛的電視節(jié)目裏提早上映了暑假總會播放的電視劇,片頭曲的《當》震得耳朵微微發(fā)疼。海山隨手又換了一個頻道,正好是電影頻道,畫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電視裏放的影片節(jié)奏緩慢,海山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他拿下叼著的煙,在煙灰缸裏磕了磕,想著待會去買瓶水或者幾根冰棍,這天氣,實在是太熱了。
張貼著各式海報的玻璃門被拉開了,海山抬起頭,看到今天唯一光顧的客戶。
高中生模樣的男生,白襯衫整潔干凈,仿佛連一點灰塵都沒有。海山能看出來,這是富裕人家養(yǎng)出來的孩子,和他這個破舊的紋身店顯得異常格格不入。
少年看到柜臺后的他,輕輕點了點頭,眉眼如畫,就像是從電視上走下來一樣。
“你好?!彼麑I秸f,“我要紋身?!?/p>
煙灰燙到了手,他才反應過來,海山站起來,問面前的少年想紋什么。他本已準備好了面對這個年紀的男生想紋各種千奇百怪圖案的想法,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像是處于叛逆期的矜貴少年卻道:“sn,兩個字母,紋在xiong口。
“最靠近心臟的地方?!?/p>
“就這樣?”海山不確定地再問了一遍。
少年點頭:“就這樣。”然后,他禮貌地對海山說謝謝。
即使在說謝謝,海山也覺得他像是屈尊紆貴。不過這點不適很快被他忽略,開這個紋身店,遇到的人三教九流也有,千奇百怪也有,他早已練就一副鋼鐵的心臟。
更何況這個少年,比他遇到的大部分人,都禮貌得要太多。
不等海山出聲,少年已經(jīng)給他一份設計圖案,關于這兩個字母的大小、樣式和位置都在上面。
海山結接過,覺得這一份工作,可能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輕松。他請他座下,開始整理準備的工具,然后,例行地問客人需不需要麻醉。
白襯衣的少年正仰頭,看著懸掛在紋身店裏的電視,此時這部電影已經(jīng)接近尾聲,少女穿著潔白的芭蕾舞服,站在舞臺上,觀眾席上沒有人,她獨自一人,和著音樂起舞。
海山又問了他一遍,這一次,音量也加大了。
少年搖搖頭,說不用。
他見慣了男生在紋身前故作大氣地不用麻醉,但等到紋身槍一上皮肉,又是另一番模樣。不過照例,海山還是先勸說了他一番,只是那個少年出奇的堅定,無論他怎么勸,都不為動容。
海山收拾好工具,準備動手時,忽然聽到那個少年提問:“你這裏,有這部電影的碟片嗎?”
海山抬起頭,電視上的影片已經(jīng)到了片尾曲的地步,他看了一眼電影的名字,搖搖頭。這么沈悶乏味的電影,他怎么可能會有碟片。
“幫我租一下這部電影的碟片,我會加錢。”
海山拿著工具的手頓住了,從沒見過有這樣要求的客人。不過顧客都是上帝,更何況還是個出手大方的上帝,他放下工具,為上帝出門租碟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