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直接打了九次也沒人來接,難道說連秀怡的丈夫也出去了,她到底去了哪兒呢?鄭昆半是慶幸半是失落,他一向認為只要想給秀怡打電話隨時都能打得通的,看來彼此之間也不過靠這不可琢磨的電波維系著,一旦失去了聯(lián)系就無從尋覓了,難道婚外情就這樣脆弱得不堪一擊?他只好悶悶不樂進了家門。
冬天的白日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鄭昆吃完飯躲到房間里背著妻子又撥了個電話過去,還是沒人接,正在他絕望將手機扔到床上的時候,手機卻意外地響了起來,他趕緊抓起來貼在耳朵邊焦急地嚷:「喂!喂!喂……」手機里「咝啦咝啦」的雜音使他十分懊惱,不過他還能分辨得出是秀怡的聲音,一時激動得跳了起來,急切地問道:「我的親親呀!你現(xiàn)在在哪里呢?」
「我在鄉(xiāng)下,老家……」秀怡說,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她的老家在離他們第一次幽會的那家新開的海邊賓館不遠的鄉(xiāng)鎮(zhèn)上。
鄭昆看了看房間門,確定是反鎖著的之后壓低了聲音問道:「噢,你是感冒了嗎?我今天給你打了好多個電話,都沒人接……」他積攢了滿滿的一肚子的苦水,終于等到了傾訴的時刻。
「對不起,我爸爸過世了……」秀怡抱歉地說,嚇了鄭昆一跳,「昨天白天里還好端端的,半夜突發(fā)心臟病,就走了,我是半夜才接到的電話,當時就像晴天霹靂一樣,連夜就趕回來了!」
「真沒想到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鄭昆一時也不知到該如何她了,自己剛才卻一個勁地往那方面想,真想給自己幾個大耳刮子。他只知道秀怡的爸爸是h鎮(zhèn)的頭號紅木家具的銷售商父,其他的便不知道了。他難過地嘟囔了一句:「順便節(jié)哀吧,別太傷心了。」
「謝謝你能打電話來……」秀怡在電話那頭客氣地說,聽了一會又補了一句:「聽到你的聲音,心里覺得好過多了!」
「我也一樣,你沒接電話,我心里空落落的,」鄭昆說的是實話,今天中午聽任道鵬說她辭職了,后來電話也打不通,一整天都在心神不定中度過,現(xiàn)在終于安下心來,「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過,但是我想見你一面,可以嗎?」他忐忑不安地問道。
「可我抽不出時間來呀!今晚、明晚……要守三天靈,大后天才下葬,」秀怡百般無奈地說,大概是怕男人失望,想了想又安慰鄭昆說:「這個星期怕是走不開了,等我回來了再跟你聯(lián)系吧?」
鄭昆豎起指頭算了一下,今天是星期二,離下個星期還有整整五天?。 敢较聜€星期才能回來呀?」鄭昆緊緊地握著電話,生怕它從手里溜走似的,聲音都有些發(fā)抖了:「我有有急事找你,得和你面對面說,電話里說不清楚……」
「什么事這么急呢?可我要守靈,走不開的呀!」秀怡還是之前的理由,這個理由讓人簡直無力反駁。
「又花不了多少時間,哪怕半個鐘頭也可以,完事了再回去守靈也來得及的吧?」鄭昆一個勁兒地要讓女人答應,而女人正經(jīng)歷了喪父之痛,自己卻提出這般讓她為難的請求,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真奇怪自己怎么變得這么涎臉了。
秀怡在那邊一直沒有說話,大半天才低低地說道:「你約個時間吧?但是今晚絕對不可以,我昨晚一夜沒合眼。」
「那明天,明天下午怎么樣?還是海邊那家賓館,來早一點,還能趕得回去守靈?!灌嵗バ幕ㄅ诺卣f,高興得就快大喊大叫起來了,一口氣說完之后突然想起遺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你丈夫也在吧?」
「他已經(jīng)來過了,又回去了,可能到家了吧!現(xiàn)在就我一個人在這邊?!剐汊幕卮鹨蝗缂韧馗纱嗪啙?,鄭昆這才徹底放了心,心滿意足地舒了一口氣,不管怎么樣,女人總算答應了他無理的要求。
掛了電話,鄭昆又想起秀怡的丈夫來,看來是今天中午過去的,一想到秀怡身穿白色的麻衣,身旁站著以為優(yōu)雅偉岸的丈夫,前來寒暄的親朋好友都交口稱贊這對般配的夫婦,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誰叫自己命中注定只能做個第三者呢?
現(xiàn)在正是休假時節(jié),第二天中午鄭昆定了個靠海的房間,下午五點鐘在家門口的快餐店里潦草地吃了點東西填了填肚皮,早早地坐上地鐵往郊外出發(fā)了。到賓館的時候七點鐘還不到,房間在三十六層上,打開窗戶能俯瞰大海對面燈光璀璨的高架橋。鄭昆站在窗前,了望著眼前一片逐漸明亮的燈火,心里想像著與從靈堂趕來的秀怡擁抱的情景。昨晚他還特意地查了地圖,這里離秀怡老家不過半小時的車程。
八點鐘的時候,鄭昆終于撥通了秀怡的電話,對在守靈之夜約見別人的妻子,這一不道德的舉動使他感到歉疚,當然也有點可鄙的成就感。從聲音來判斷,接電話的是位上了年紀的婦女,語氣非??捎H,顫顫巍巍地說了句:「是找我家秀秀吧!」大概是秀怡的媽媽還是某個長輩吧?
鄭昆正在擔心該說些什么好,秀怡早接過電話去了,他抑制住激動的心情告訴他:「我已經(jīng)過來了,就在我們第一次住過的那家賓館,你找得到的。這兒離你家那邊挺近,只要二十多分鐘就能過來?!?/p>
「真的嗎?你也真是的,說來就來,也不看看是什么時候……」秀怡似乎在埋怨,不過馬上換了個口吻,「我這就過來。不過有一點我要說清楚,只是見個面,別的事情你想也別想哦!」她叮囑道。
「好的好的,我昨晚又不是開玩笑,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啦!」鄭昆趕緊答應下來,把房號告訴了秀怡后,「你直接上來就好,我就不下去了,你記得住房間號的嘛?來了敲門,我怕睡過去了?!顾f。
打完電話,鄭昆心不在焉地歪在床上看著電視,滿打滿算給她一個小時總能到吧?回首剛過去的這一年,他的生命仿佛和秀怡融成了一體。就在去年春天,在這家賓館和秀怡發(fā)生第一次關系后,兩人磁鐵的正負極深深地吸引著對方,就像魚兒游到了大海里一樣,簡直如膠似漆般地一發(fā)不可收拾了。這是鄭昆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仿佛逐漸被遺忘的初戀時代再度光臨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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