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失色,漳水絕流,黍稷焦于畎畝;
黎庶流離,稚子啼饑,餓殍橫于阡陌。
城隍廟瓦雀絕跡,神農(nóng)祠枯草沒階,
實臣等牧民不德之罪也。
今謹率合縣官民,恭行祈雨大典:
雖三牲淡薄,虔心已達九霄;
縱符箓粗陋,血誠可通三界。
伏望
天尊展云旗雷鼓之威,
龍王降甘露醴泉之澤,
拯此一方生靈于既倒,
蘇我萬頃禾黍于將枯。
若蒙
圣慈垂憫,甘霖普降,
臣等當重修廟宇,再塑金身,
開倉廩以濟鰥寡,
減賦稅而安黎元。
若仍干亢,愿以身代!
惶悚哀懇,
伏惟尚饗!
他念到“甘霖普降”時,廟檐下的銅鈴忽然亂響——是西北風卷著沙粒子來了。
縣知事穿著簇新的中山裝,胸襟別著五色旗徽章,跪在褪色的黃緞蒲團上,三跪九叩的架勢倒還留著前清做派,只是腦后的假辮子早換成了西洋分頭。
趙守仁蹲在石獅子后頭數(shù)供品:風干的豬頭泛著鹽霜,果盤里的梨子皺成老太婆臉,最扎眼的是對青花燭臺,釉色深淺不齊的瑕疵貨。
三十六名童子軍突然齊步上前,扛著的漢陽造對著晴空放排槍。
彈殼雨點般砸在供桌,驚得書記官蹦出句渾源土話:“額滴娘!”縣知事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慌忙扶正時,袖口露出塊瑞士金表——這可比龍王像的玉牌鮮亮多了。
法事收場的銅鑼敲得人心慌,縣知事抹著金表鉆回官轎,書記官兜著《申報》祭文溜得比黃鼠狼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