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華感到荒謬,感覺自己被命運嘲笑,但又或許自己也在慶幸,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考去那所名校?慶幸她終究沒能看到自己流落至此?復雜的情緒如同針刺一般,最終全都散去,只是化為一聲冰冷的嘆息,消失在會長室空曠的寂靜空間里。
……
此刻,蜷縮在女廁所冰冷角落里的王浩華,心臟正“砰砰”瘋狂擂鼓,他的耳中充斥著怪物“咣當咣當”的恐怖聲響,和周詩穎被觸手拖走時發(fā)出的絕望到極點的哀嚎??謶謳缀跻獙⑺退馈?/p>
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遍遍在腦海中強化那個支撐他不做行動的冰冷邏輯:
哪一個生存下來對所有人(或者說,對我王浩華)的貢獻更大?當然是我。
我是學生會會長。我擁有領(lǐng)導力,組織能力。我是精英,不是普通人。只有讓我?guī)ьI(lǐng)這群烏合之眾,大家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而周詩穎……她只是個普通女生,她的價值,遠低于我。在生存資源極度匱乏的現(xiàn)在,犧牲一個價值低的個體,保全價值最高的個體,這是最理所當然,最符合群體利益的選擇。
我沒錯。我只是做出了最正確的抉擇。
這個邏輯就像一條鎖鏈,鎖住他內(nèi)心深處的愧疚和那一絲絲微弱的負罪感。他王浩華的命,就是比別人金貴。
在王浩華的認知體系里,這所大學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不思進取,渾渾噩噩的下等人。他們沉迷于游戲、戀愛、享樂,虛度光陰,活該被人領(lǐng)導,被人驅(qū)使。即使將來走出社會,也只配成為他腳下的墊腳石。服從他的指揮,是他們存在的唯一意義。
而在這群下等人中,王浩華最厭惡,最無法容忍的人就是成果。
成果,這個名字本身就讓他感到生理性的不適。那個成天只知道陰郁著臉的人,就像附在集體的一團陰影,他的成績永遠在倒數(shù)徘徊,一個既不努力,又喜歡擺出一副“世界欠我”的倒霉相,簡直就是一個廢物。這種人不配擁有任何人的關(guān)注,更不配站在光明里。
然而,學校里唯一能讓王浩華勉強認可其能力(或者說利用價值)的杜萊優(yōu),卻總是喜歡不合時宜地和成果攪在一起。更讓王浩華怒火中燒的是,在學校第十四屆學術(shù)科技節(jié)那個“中國夢,民族魂”紅段子征文比賽中,這個平時跟隱形人一樣的成果,居然寫了一首冗長的詩參賽,還居然榮獲一等獎。當看到頒獎名單上“成果”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時,王浩華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侮辱,就好似被人狠狠踐踏了一樣。
憑什么?一個陰溝里的老鼠,也配和我站在同一個領(lǐng)獎臺上?也配沾染榮譽的光芒?
在王浩華眼中,成果就是那只最令人作嘔的老鼠。老鼠就該永遠躲在陰暗的下水道里,偷偷摸摸地茍活。當它不知死活地爬到陽光下,甚至大搖大擺地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時,那就是它最該死,最令人厭惡的時刻。成果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他“精英至上”信條的褻瀆。
那股被冒犯的怒火,混雜著嫉妒和蔑視的光芒,再次灼燒著王浩華的理智。他想起自己當時怒極之下,也曾模仿成果寫詩的樣子,在筆記本上憤然寫下一首打油詩,宣泄著對這只“老鼠”的極度不屑:
>天將良才如我般,(上天降下的英才如我這般)
>鼠輩之徒不可攀。(鼠輩之徒豈能與我相提并論?)
>若橫其行忘其道,(若它膽敢橫行忘了本分)
>人皆摒棄祭蒼天。(人人都會唾棄它,將它獻給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