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寒光閃爍,直指地上的竹筒,一時間殺意彌漫。
俞大虎擔憂地望向大壯和林堂,又顫抖地拾起地上的竹筒,雙手捧到了為首的校尉面前。
校尉舉起長刀,直直地向大虎劈來,竹筒被劈成兩段,內(nèi)里的粟米從筒中嘩嘩地流向石板。
一旁的大壯口中用帶著哭腔的閩語大聲喊:“官爺!長樂府港口封了,我們的船開不了,這才想著要去泉州上船回波斯的。
這次的買賣已經(jīng)賠了,主家肯定饒不了我們,帶點米也是想路上不至于餓死啊。
”周圍士兵見眼前之人這般哭號,紛紛笑話其是個窩囊廢,但校尉依舊面色陰郁,顯然并不信這番言辭。
他又踱步至三個木箱前,只一刀便挑開了其中一個的匣蓋,內(nèi)里的琉璃瓶正被整整齊齊埋在沙中。
大壯又上前一步,挖出其中一個灌滿沙的琉璃瓶就遞到了那個校尉面前,“軍爺,這都是我們沒賣掉的貨,若是您不嫌棄,還請笑納。
”校尉睨了大壯一眼,接過琉璃瓶放在手中輕輕掂了兩下,突然捏著瓶底將沙子倒了出來,大壯只在一旁手忙腳亂地說著:“哎呦,這是防撞的啊,防撞的。
”不一會沙子全漏下來,這個校尉似是還不放心,又舉起瓶沖著日頭,朝瓶中望了望,才把空瓶丟回大壯的懷里,又挑開其余兩箱,皆是相同情形。
“老子們會看得上你們這些破玩意?滾!帶著你們的破爛貨,立刻給老子滾出城去!”大虎、大壯二人對守門的士兵千恩萬謝,大虎小心翼翼捧起地上倒掉的粟米裝在衣兜中,這才重新駕著馬車趕出城去。
身后的士兵還在大聲調(diào)笑:“波斯人都窮成這樣了。
”車廂內(nèi)的林堂終于是長出一口氣,太險了。
那一日,她正讓大虎大壯往瓶底融金,卻被禮薩提醒道:“是個好辦法,但是金子太多了,一個瓶最多裝下一個金餅,如果在城門遇上盤查,這么多瓶中都融有黃金,風(fēng)險太大。
黃金不同于他物,官軍有的是罪名讓黃金充公。
”林堂也覺得這話有道理,和禮薩商量良久,才決定把黃金融在木匣四壁之中。
此事關(guān)鍵,林堂不放心交由他人,便自己動起手來制作。
她將每塊厚板刨削、開榫,制作成雙層壁的特殊箱體。
即外層是正常的箱壁,內(nèi)層則是另一層襯板,兩層木板之間預(yù)留出均勻、厚度僅約半指的空腔,此處便是用來放熔鑄后一片片的黃金。
整個木匣固定在車后,內(nèi)盛黃沙,這樣不論是箱子分量還是用途都不容易讓人起疑。
當前守城的還是閩國官軍,不會直接搶奪整箱的普通波斯貨物,林堂幾人也可主動贈送箱中貨物打消對方疑慮。
至于竹筒之中,確實有珍寶,但捆縛竹筒所用的麻繩已經(jīng)被提前做了手腳,會因路途顛簸而掉落的幾個裝的都是米糧,剩下幾個筒中的寶物也用米糊包裹后和米粒黏在一起,不細看只會覺得是大米受潮。
馬車終于駛出了長樂府的城門,林堂緊繃的脊背,這時才重重地靠回顛簸的車廂壁上。
“出來了……”
林堂的內(nèi)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冰涼地黏在皮膚上,方才城門下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腦中瘋狂閃回,“幸好多了一層謀劃。
”這第一次行商,尚未真正開張獲利,便已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個來回。
此次若非禮薩點醒,又將出城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拆解、斟酌、預(yù)演,此前的“琉璃瓶藏金”、“竹筒混珠”之計,恐怕早已成為他們的催命符。
一個環(huán)節(jié)的疏漏,都可能引來滅頂之災(zāi)。
在亂世行商,哪里是撥弄算盤珠的斯文營生?分明是在餓狼環(huán)伺中虎口奪食。
林堂閉上眼,緊握雙拳,待指尖掐入掌心,痛感沖淡了此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