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宜出海。
那幫修士出手十分闊綽,眼都不眨地賃下了一艘兩層艙的大船,還雇了在海上討了數(shù)十年生活的洪老漢來掌舵,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行進(jìn)得很是平穩(wěn)。
說起來這還是薛寒碧第一次出海。
無論是海風(fēng)中腥咸的氣味,還是陽光下瀲滟千里的波光,海上所有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十分新鮮。
從前在無風(fēng)谷藏書閣中讀到那些海上游記時,她就很是心馳神往,此時此刻身臨其境,她方覺從前不過管中窺豹,書中所寫其實(shí)遠(yuǎn)不能十一。
“李兄。
”是昨天那位一個對視就被申伯顏迷得七葷八素的“老六”仁兄。
他本來在二層的甲板上和同門一起打坐調(diào)息的,見薛寒碧將申伯顏一個人留在船艙內(nèi)自己跑出來吹風(fēng),便有意下來跟薛寒碧套近乎。
而薛寒碧“自報家門”時為不暴露身份,特地選了個凡間常見的姓,但也就僅限于此了——當(dāng)報上“李三娘”和“李四?!边@兩個名字時,她余光瞥見申伯顏原本完美的笑顏肉眼可見地凝固了——嗯,令人滿意的反應(yīng),薛寒碧暗爽。
雖然這樣捉弄她三師兄很有趣,但后果就是申伯顏從昨晚被迫認(rèn)領(lǐng)“李三娘”這個名字到現(xiàn)在都沒怎么搭理過她。
上了船后也只是冷冷地丟給她“暈船”二字,連正眼都不帶瞧她,就頭也不回地鉆進(jìn)了船艙。
可惜了這么美的景色,只能她一人獨(dú)賞了……哦不,現(xiàn)在還來了一個陪她的仁兄。
“仙長好啊。
”薛寒碧對他頷了頷首,算是打招呼。
“李兄不必拘謹(jǐn),鄙姓陸,單名一個‘凈’字,字叔賢,李兄喚我叔賢便是。
”陸叔賢笑道。
這位仁兄膚色白凈,眉眼也生得清秀,倒如一幅江南水鄉(xiāng)的多情畫卷一般,偏偏名字還叫“淑嫻”……“‘淑嫻’兄。
”薛寒碧從善如流,端得是一派儀表堂堂的君子之風(fēng),朝來人拱手一揖,“此行本是在下想著帶久病的家姊出來散散心,從未想過竟能有幸出海,真是承蒙諸位仙長不棄!在下與家姊不過凡俗之人,希望沒有給諸位仙長添麻煩才好!”陸叔賢見這“李四?!闭勍虏凰?,心中好感頓升——原本他聽名姓,以為這姐弟倆不過是空有皮囊的鄉(xiāng)野之人,還暗自喟嘆了一番天公不作美竟教此明珠蒙塵,現(xiàn)在看來是他狹隘了。
陸叔賢回了一揖:“李兄多慮了,我等修道之人本就以匡扶世人為己任,見貴姐弟二人一片拳拳手足情,心中十分動容,豈有不相助之理!”呵呵,可去他的“手足之情”“十分動容”吧,也不知道今早登船的時候是誰一見“李三娘”就臉紅得跟那煮熟了的蝦似的,話都說不利索就罷連走路都同手同腳了!薛寒碧內(nèi)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不過這“淑嫻”兄看上去似乎才及弱冠之年,思慕佳人也在情理之中,更不要說還是清修多年甫一出世就碰上“李三娘”這種級別的絕代佳人了。
“原來‘淑嫻’兄竟也是性情中人,我李四牛能結(jié)交‘淑嫻’兄,可謂三生有幸了!”這陸叔賢倒是心思單純,也聽不出對面是隨便應(yīng)承的客套話,還真以為“李四?!笔怯行呐c他結(jié)交,頓時喜出望外。
若能與三娘的弟弟交好,那再結(jié)交三娘也就更名正言順些——他如是想道。
“李兄謬贊。
說起來這海上風(fēng)光甚是難得,何不喚令姊出來一同賞景?”看吧看吧,前面繞那么半天,結(jié)果還是不出她所料,薛寒碧了然一笑:“家姊體弱,海上風(fēng)大,又有些受不住顛簸,還是允她在艙內(nèi)歇息吧。
”陸叔賢忽地感到仿佛被看穿了心思一般,莫名平生出一股無地自容之感,臉也瞬間“騰”地一下漲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