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實上,自家太爺住的地兒,離市區(qū)里的河還遠得很,最重要的是,也沒人教過他本地手勢怎么做,總不能依葫蘆畫瓢還回去吧?
還是怪太爺太不靠譜了,弄得自己這個曾孫出門連家門都不懂怎么報。
相較而言,李追遠覺得潤生家的山大爺可能懂一些這個,但山大爺從不對太爺行這套,可能他壓根就沒把李三江當真正的同行。
李追遠會的,只有秦柳兩家的內(nèi)門禮,但行這個,不是太合適。但是,見男孩沒回禮,老頭是生氣了,語氣也重了些:
“既是瞧不上我這豐都碼頭插坐的,怎又住我家里?”李追遠無奈,只得回了一套柳氏內(nèi)門禮。
回這套禮,就不用再說話報家門了。
很顯然,老頭是識貨的,見到這套回禮的瞬間,老頭整個人都變透明了。這是被嚇得,差點結束走陰狀態(tài)。
估摸著,連棺材里躺著的身體,再腦梗癱了,也抽搐了兩下。
許久,老頭才鎮(zhèn)定下來,這次說話時不僅先前怒意消散一空,反而換上了一副討好的神情:“柳家人登門,貴客、稀客,真好啊,多少年了,柳家又有人走江了?!?/p>
老頭臉上的討好中,不見諂媚。
李追遠問道:“你知道柳家?”
“這江面上但凡上了年份的老王八,都聽過?!啊拔业囊馑际?,你知道柳家沒人了?”
“曉得。”老頭很坦然道,“正因為曉得柳家人是怎么沒的,才更是敬重?!薄拔也恍樟?。”
“記名的外門?”
“嗯?!?/p>
那晚山城丁家宴會上,柳奶奶把自己推出來回禮,雖然還沒正式入門拜師,但未來一個記名弟子算是雙方間的潛默契了,只待阿璃的病大好。
“那也是一樣的,尊客請恕罪,老頭子我無法親身招待。”
“你別見外,我叫你一聲老爺子,你叫我小遠就是了,這樣彼此都舒坦些?!薄白鹂团恫?,小遠哥兒和我家萌萌是朋友?”
“算是吧,不過我是來還陰之望的人情的?!?/p>
“先祖?哦,原來如此,那您這輩分,也太高了?!薄袄蠣斪硬蛔錾饬嗣??”
“啊,要做的,要做的?!?/p>
老頭走到店門前,晚上閉店時陰萌就把門板插回去了,老頭沒去搬門板,而是將手放在了墻上一面鏡子上,輕輕一轉。原本厚實的門板,在此刻變得有些透明。
李追遠和譚文彬都看見,外頭后半夜本該靜悄悄的街面上,出現(xiàn)了一道道黑色的人影。只是,這黑色人影里,也夾雜幾個鮮亮的。
那應該是活人,有倆勾肩搭背喝醉了的,還有兩個落單的。
所以大晚上沒事兒時,還是最好別一個人在清冷的街面上瞎晃蕩,因為這街上可能遠比你看到的要熱鬧得多。老頭坐回柜臺后面,像是在等待著客人上門。
譚文彬站在柜臺尾角,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外頭“行人”。李追遠則走到老頭對面,問道:“是鬼街特色么?”
“以前倒是聽說過其它幾處地界也有相似的,但我沒去過,不知具體情況,但類似我們豐都鬼街這樣的,應該是不多。”“他們,是鬼么?”
“是,也不是,每逢鬼節(jié),他們夜里都會在這街上出來?!弊T文彬問道:“沒抓一只來研究過?”
老頭忙擺手道:“上門即是客,我這開的又不是黑店?!?/p>
這時,一道黑色人影走了進來,他身形模糊,看不真切,只能籠統(tǒng)看出是個人。他站在柜臺前,老頭嘴里呢喃著和他說著話,具體講的什么,李追遠沒聽清楚。不一會兒,黑影就走了,在店門口,丟下一張錢飄落到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