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與人交錯的瞬間,時間仿佛凝固。
李睿的目光與對方相接,他看見那人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里沒有慌亂,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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錘魔案(廿五)
“李睿,怎么了?”后座的溫柔察覺到他的異樣。
李睿搖搖頭,繼續(xù)加速。后視鏡里,那個人已經消失在雨幕中
“調頭!”這時,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踩下剎車,“剛才那個人有問題!”
警車在濕滑的路面上急轉,輪胎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但等他們追到路口時,那個黑色的人影早已不見蹤影、
雨越下越大,沖刷著地上的腳印,仿佛要抹去兇手留下的最后一點痕跡。
李睿握緊方向盤,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他知道,自己剛剛與惡魔擦肩而過。而那個微笑,將成為他今后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的夢魘。
而那只惡魔,此時正連夜北上,再一次消失在警方的視野里。
當他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已經是28日下午,地點更是到了距離葉縣200多里的上蔡縣。
十一月的寒風裹脅著霜粒,刮過豫東平原的溝壑。小個子縮在邵店鎮(zhèn)公交站臺的水泥墩后,食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袋里的水果刀鞘。
暮色四合,寒意漸濃。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在邵店鎮(zhèn)的街巷間游蕩。饑腸轆轆,喉嚨干澀得仿佛要冒煙,雙腿像灌了鉛般沉重。此刻,他渴望一頓熱騰騰的飯菜,一碗暖胃的湯,一張舒適的床鋪,讓疲憊的身心得以喘息。
然而,在這陌生的小鎮(zhèn)上,他不敢貿然踏入任何一戶人家的大門。密集的房屋、往來的行人,都讓他如芒在背,生怕一步踏錯,便再也無法脫身。
遠處,萬家燈火次第亮起,酒館里傳來陣陣喧鬧聲,猜拳行令的吆喝此起彼伏。他站在陰影中,望著那溫暖的燈光,聽著那肆意的笑聲,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難以抑制的嫉恨。
憑什么他們可以安享太平,而自己卻像條喪家之犬般無家可歸?
憑什么他們可以肆意吃喝,而自己卻連一頓飽飯都無處尋覓?
憑什么他們可以逍遙自在,而自己卻要像只見不得光的野狗,在黑暗中東躲西藏?
暮色中的萬家燈火在他充血的眼球里折射成扭曲的光斑,酒館里飄來的羊肉湯香氣與猜拳聲刺痛著他的胃袋。
“看來,今夜非得要殺人了!”
當最后一絲天光沉入地平線時,他啐出口中嚼爛的麥稈,朝鄉(xiāng)間土路東去。
月光像一把生銹的刀,將他佝僂的影子刻在皸裂的凍土上。凌晨兩點,高家溇村高明宇家的瓦房在寒夜里突兀地矗立著,檐角垂掛的冰凌折射出幽藍的冷光。
高家院門朝東,院墻低矮,又無大門。他惡狠狠地想:“今晚就是這家了?!?/p>
他像壁虎般貼墻游走,刀刃插入門縫時發(fā)出的“吱呀”聲驚醒了堂屋的三輪車。白菜在月光下泛著青白,蒜姜的辛辣味混雜著血腥氣鉆進鼻腔。
“這家可能是做小生意的,一定有錢?!毙€子興奮起來。
鐵錘起落的瞬間,他手腕上的舊傷突突跳動——那是去年在葉縣偷東西的時候被門框刮破的,如今已結成蜈蚣狀的疤痕。
五個軀體在棕繃床上漸次冷卻。當他掀開少女的碎花棉襖時,月光正巧掠過窗欞,照見她鎖骨處淡青的胎記,形似一片枯萎的銀杏葉。這讓他想起鄰家小妹出嫁那夜,婚紗滑落時露出的脖頸上,也有這般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