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白的濃霧侵占并剝奪了來特的全部感官,直到極致的白灼讓他感到超越黑暗的驚恐和慌亂,他才感到身軀已輕柔地墜到地面,自己終于結(jié)束了這段倍感折磨的旅程。
“地面……是地面,已經(jīng)……到了嗎?”來特輕聲自語。
緊跟著,他先是左手握拳,用力捶打著地面,聽到沉悶的,與地面的碰撞聲后,他才露出了笑容,支撐著沉重的身軀,搖搖晃晃地起身。
同時,籠罩于他身軀的怪異濃霧頃刻散去,重新的、真正地睜開雙眼后,他竟然看到了久違的陽光!
“光?光!哈哈哈,哈哈哈……”來特驚呼道,他不顧長時間身處黑暗,勐地見到強(qiáng)光后雙眼的刺痛和流淚,手舞足蹈地,像是個孩子般跳躍著,放肆地歡笑著,看向周圍的環(huán)境。
他太壓抑了,的確,這段時間他太壓抑了。
自從經(jīng)歷詭異的夢境,從蘇格拉城市蘇醒后,他很少在現(xiàn)實中見到真正的陽光。
這片廢土世界中,一切都是灰暗的、漆黑的、猩紅的,漫長的夜空和高懸于天際的猩紅之月是陪伴他最多的現(xiàn)實;迷幻的色彩,混沌的空間,懷著邪惡目的的各類生物是伴隨他最多的夢境。
他很久沒有見到光明了,自從“沉寂的降臨戰(zhàn)役”開始,“鋁熱的終寂”炮彈打出的絢爛花火后,他一直身處昏暗境地,竟一丁點也沒用見到真正的“光”。
這短暫的,充斥陽光的境地中,來特終于不用再感受凝重的氣氛、緊繃的神經(jīng)。
擁有紅色魔源力的他原本就應(yīng)生于光明,擁抱光輝,湮滅一切屬于黑暗的污穢、斬斷一切的邪祟、魔物、漆黑和暗澹。
“紀(jì)元五:造物主創(chuàng)建了人類,并同時賦予了他們尋覓光明的心靈。人類天性渴望光明,如同植物渴望水源。光明存在之地,便是希望存在之地?!?/p>
剎那間,來特腦海中回蕩起一段《暗籍》中的格言。
經(jīng)歷了再見光明的喜悅和興奮后,來特大口喘著粗氣,單手支撐著酸醋的膝蓋,站立原地。
待體力略微恢復(fù)一些后,他才恢復(fù)了理智,環(huán)顧四周,開始審視周遭的環(huán)境。
天空是極致正常的蔚藍(lán)色,漂浮著幾朵形狀各異的云,蔚藍(lán)的幕布間是一顆再正常不過的太陽,正在向大地?fù)]灑白灼的光輝。
向下看去,來特正踩在松軟的泥土上,前面不遠(yuǎn)處的地面長滿了郁郁蔥蔥的青草,它們隨風(fēng)如海藻般飄蕩,但整齊劃一,構(gòu)成了草原。
視線向更遠(yuǎn)處掃去,那里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向日葵花海,無數(shù)的向日葵花朵正“凝視”著焦灼的太陽,像其致以最為崇高的敬意。
整體來看,這里像是日涅帝國邊區(qū)山脈以東,無人問津的廣袤平原境地,或是克魯斯德帝國與日涅帝國交界處屬于水域省管轄的,南域沼澤以西,馬莫烏斯河向北分流的支流盡頭的斷流區(qū)以東形成的絕美草原。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來特用力揉搓著雙眼,微笑間他又用力抽打了自己幾個耳光,確定這里不是夢境后,他才低頭,托著下巴謹(jǐn)慎地分析道:
“我這不太像是來到地下世界,或是水下世界,更像是來到了另一個平行空間。按照常理來說,沉寂高地中心不應(yīng)該存在這樣廣袤的草原,還有這片看不到邊際的向日葵花?!礃幼記]錯了,這里真的是‘異度空間’的連接之地,果然,越靠近神明的領(lǐng)域,非凡的邪惡就會退散,這里就是人類世界觀中極致美好的境地?!?/p>
“不過,這樣一來,空間太大,又沒有方向。好像羅捏……那個機(jī)械體還沒成功穿越‘維他之水’,在這里等待的話……要是時空存在錯亂,恐怕得一直等下去了。如果自行探索神域的話……它的方向又在哪兒?難不成是向日葵?等等,向日葵!”
來特勐地抬頭,一雙黑眸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一圈,視線聚焦在了向日葵花海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向日葵是克魯斯德的第二國花。記得莫洛斯告訴過我,克魯斯德國花是洋甘菊,這種植株矮小、花朵幼小的植物象征著‘堅強(qiáng)生活、逆境成長、不屈不撓’的意志,與生活在寒冷境域的克魯斯德人所需要的意志不謀而合。但追逐陽光也是他們的所需,渴望光明、摒棄黑暗也是他們骨子里的意志,所以,他們的文化中不難尋覓向日葵的蹤跡。這么說的話,要不嘗試走入向日葵花海?或許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嘗試……一下?”
正思考間,來特頓覺眼前的畫面奇詭地變幻了一下,再度環(huán)顧四周,他已然置身于向日葵間!
正打算邁出步子,向更深處探尋,來特忽然感到肩膀被一只瘦小的手掌用力拍下。
緊跟著,他聽到了幽怨的,輕柔的,屬于男孩的獨特嗓音:
“沒錯,這是【秩序者】的氣味,來特……來特蘇格拉先生,我們,等候你許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