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水（第1頁）

自那日在紫藤回廊下與凌懿、孟劍訣那令人窒息的“偶遇”后，姜靈便徹底貫徹了她的“茍活”方針。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實在憋悶了，也只讓楊秀秀陪著在僻靜的小花園或自已院落附近轉(zhuǎn)轉(zhuǎn)，像一只牢牢把自已護在龜殼里的小烏龜。日子在楊秀秀每日嘰嘰喳喳和姜靈自身的默默觀察中溜過，她對凌霄派的環(huán)境和日常運轉(zhuǎn)倒是漸漸熟悉起來，只是那份如影隨形的危機感從未消散。

直到這日清晨，楊秀秀像一只歡快的小鳥，幾乎是撞開了她的房門，圓臉紅撲撲的，眼睛亮得驚人：“梔梔！梔梔！快！凌伯伯回來了！凌伯伯回來看你啦！”

凌霄派掌門凌峰，終于歸山了。

關(guān)于這位“父親”的信息，姜靈早已在楊秀秀的只言片語和對原著小說的回憶中了解了個大概。凌峰少年得志，娶了名門閨秀王姝影，借王家之勢創(chuàng)立凌霄派并發(fā)展壯大，成為人間第一仙門?？上燮拊谏络叟钘d時香消玉殞。這位以嚴厲著稱的掌門，將對亡妻所有的思念和愧疚，都化作了對幼女毫無底線的溺愛，竟硬生生將凌梔養(yǎng)成了一個人憎狗嫌的刁蠻小姐。這次凌梔落水昏迷四日，他因在外處理要務未能第一時間趕回，想必是心急如焚，一得空便馬不停蹄地回來了。

當姜靈被楊秀秀半推半拉地帶到前廳時，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在廳堂中央，渾身散發(fā)著威嚴與焦慮氣息的男人。

凌峰身量極高，肩背寬闊，穿著一身深紫色的掌門常服，更襯得他氣勢沉凝。一張國字臉，濃眉如墨，鼻梁高挺，嘴唇緊抿成一條剛毅的直線，眼神銳利如鷹，不怒自威。這長相……姜靈心里忍不住嘀咕：簡直和大哥凌光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這父子倆的“方正”氣質(zhì)，真是血脈相傳，撲面而來一股剛正不阿、說一不二的浩然正氣。

然而，當凌峰的目光落到姜靈身上時，那銳利的鋒芒瞬間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擔憂和疼惜。他幾步上前，一把抓住姜靈的雙肩，力道大得讓她微微吃痛。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將她仔細打量了好幾遍，仿佛要確認眼前的女兒是否完好無損。

“好，好，氣色是差了些，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凌峰的聲音渾厚低沉，此刻帶著明顯的顫抖和后怕。他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這才放松下來。

姜靈被他看得有些無措。前世她是孤兒，由姨媽撫養(yǎng)長大，雖然姨媽談不上苛待，但也從未l驗過如此熾熱直白的父愛。眼前這個位高權(quán)重、威嚴赫赫的男人，此刻只是一個為女兒憂心忡忡的普通父親。這份沉甸甸的、毫不掩飾的愛護，讓她心頭涌上一股陌生的暖流，卻因自已并非原主，又夾雜著難以言喻的尷尬和無所適從。

她只能僵硬地站著，任由凌峰檢查，干巴巴地擠出一句：“爹……您別擔心，我真的沒事了?！甭曇襞δ７轮骺赡苡械膵舌?，卻因心虛而帶上了幾分磕巴。

凌峰似乎并未察覺女兒的異樣，或者說，他還完全沉浸在失而復得的慶幸中。他松開手，依舊目光灼灼地看著姜靈，眼底深處是深深的自責：“梔梔啊，這次是爹不好，沒能及時趕回來。你落水昏迷整整四日，爹在外頭，心都要碎了！”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你若真有個三長兩短……爹可怎么……怎么去面對你九泉之下的母親??！”

提到亡妻，這位鐵血掌門的聲音竟帶上了一絲哽咽。整個廳堂的氣氛都因這份沉重的父愛而顯得有些凝滯。

姜靈心中觸動，正想再安慰幾句，凌峰接下來的話卻像一道驚雷，毫無預兆地在她耳邊炸開。

“萬幸！真是萬幸！”凌峰感慨萬分地拍著姜靈的肩膀，臉上帶著由衷的慶幸，“若非你二哥凌懿那日恰好回山，路過碧波潭，及時將你從水里撈起來，用靈力護住你心脈一路疾馳送回……后果真是不堪設想！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梔梔，你以后，可要好好謝謝你二哥！”

凌懿？

姜靈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巨響，思緒似乎也變成了那碧波潭的一灣潭水被攪得搖搖晃晃。

是他救了我？

那個未來會親手將冰冷長劍刺穿她胸膛、連多看一眼都嫌麻煩的凌懿？竟然是他在冰冷的潭水中將她撈起？是他用靈力護住她心脈？是他…救了她？

夢里對他的恐懼至今仍揮之不去，而她被告知，正是這雙未來會毫不猶豫取她性命的手，不久前，曾將她從死亡的邊緣奮力拉回？

“爹…”姜靈又確認道“您是說，二哥救了我？”

“是?。　绷璺宀⑽床煊X女兒瞬間慘白如紙的臉色，只當她是驚嚇后怕，語氣更加肯定，“當時情況危急，若非他反應快，修為也足夠精深，后果不堪設想！所以啊，梔梔，爹之前就說過，你二哥雖然性子冷了些，常年在外，但他心里是記掛著家里，記掛著你的！這次，多虧了他！”

記掛？姜靈只想在心里念一句阿彌陀佛，日后他不殺我已是萬事大吉。

她看著凌峰臉上那份對次子由衷的信任和贊許，看著他眼中那份對女兒失而復得的慶幸，再看看旁邊楊秀秀一臉“凌懿哥哥好厲害”的天真表情，終究是扯出了一個略帶敷衍的微笑。

“是嗎”她尷尬地扯動嘴角：“那女兒日后…定要找個機會好好謝謝二哥了”

碧波潭冰冷的湖水，似乎再次將她包圍。不知是不是因為聽了凌峰話的緣故，姜靈似乎模糊看見，在水中，那個青色的身影向她緩緩靠近，有力的雙手緊緊摟住她的腰肢，帶她重見天日。

凌懿，既是現(xiàn)在凌梔的救命恩人，又是日后的殺身仇人。

這次落水，究竟是命運的巧合，是他一時的心血來潮，還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更可怕的序幕？

這兩個截然相反的身份，此刻如通兩條冰冷的毒蛇，緊緊纏繞在姜靈的心頭，讓她幾乎窒息。

她緊蹙眉頭，開始盤算起日后的茍活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