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山城的試煉場血腥味尚未散盡,沈硯已跟著那名紫袍執(zhí)事踏入血獄宗山門。穿過刻記猙獰浮雕的牌坊,他被領到一座終年不見日光的洞府前——這里是外門長老墨塵的居所,也是他未來三年的修行之地。
墨塵是個面容枯槁的老者,深陷的眼窩中總藏著審視的光。他上下打量沈硯半晌,枯瘦的手指在榻邊輕輕敲擊:既入我門下,當守門規(guī)。每日寅時起身灑掃,午時獻上三滴心頭血供為師修煉,其余時間他瞥向旁站著的兩個青年,便跟著你師兄們學基礎法訣吧。
那兩人立刻上前見禮。高個的叫趙虎,記臉橫肉,眼神總帶著幾分倨傲;矮胖的叫錢鼠,三角眼滴溜溜轉,一看便知是慣會討好的角色。師弟放心,趙虎拍著胸脯,露出手臂上盤虬的青筋,跟著我們學,保你三個月就能摸到煉氣期的門檻。錢鼠則忙著給墨塵添茶,眼角余光卻始終瞟著沈硯,像在評估新獵物的分量。
接下來的日子,墨塵從不對他指點修行,反倒每日變著法地索取精血,美其名曰淬煉根骨。趙虎與錢鼠則成了幫兇,動輒以不敬師長為由對他拳打腳踢,將最臟最累的活全推到他身上。沈硯默默忍受著,將萬魂幡藏在貼身的衣物里——他發(fā)現(xiàn)這法寶能吞噬自身氣息,只要不主動催動,連墨塵都察覺不到分毫。
夜里,當趙虎和錢鼠醉倒在酒肉堆里時,沈硯便會借著月光溜向宗門藏書閣。那是座破敗的閣樓,守閣的老仆總是縮在角落打盹,對他的出入視若無睹。沈硯專挑那些蒙塵的古籍翻閱,從殘缺的《尸解術》到泛黃的《魔道源流考》,越是被主流唾棄的記載,他越看得入迷。他發(fā)現(xiàn),墨塵索要心頭血的法門,竟與一本禁書記載的養(yǎng)魂術如出一轍——那是奪舍前用來溫養(yǎng)宿主肉身的手段。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沈硯脊背發(fā)涼。他開始故意在獻血時運轉萬魂幡的法門,將部分精血轉化為帶著陰煞之氣的假血。墨塵飲下時眉頭微蹙,卻并未深究,只當是這少年l質特殊。而趙虎錢鼠依舊每日耀武揚威,將沈硯的隱忍視作懦弱,卻沒發(fā)現(xiàn)他眼底的寒意越來越重。
這日午后,沈硯正在閣樓最頂層翻找一本關于魂器祭煉的孤本,梯子突然輕輕一晃。他猛地回頭,只見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灰袍老者站在書架前,手里拿著半塊干餅,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小家伙,看得懂這個?老者聲音沙啞,指了指他手中的古籍。書頁上的朱砂符咒扭曲詭異,連許多內門弟子都望而卻步。
沈硯握緊書卷,沒有回答。他能感覺到,這老者身上毫無靈力波動,卻比墨塵更讓他忌憚——就像平靜湖面下藏著的深淵。
老者笑了笑,隨手從旁邊抽出一卷竹簡:你看的是皮毛。真正的魂器之道,在養(yǎng)不在殺。他指尖在竹簡上一點,那些古老的篆字竟浮了起來,組成一道沈硯從未見過的幡影圖案,與萬魂幡隱隱共鳴。
沈硯瞳孔驟縮。
不用緊張。老者將干餅遞給他一塊,這血影宗,藏污納垢,也藏著幾條漏網(wǎng)的魚。他拍了拍沈硯的肩膀,掌心的溫度竟帶著一絲精純的魂力,你那點小把戲,瞞得過墨塵,瞞不過真正懂行的人。
說完,老者轉身走向陰影,身影竟像墨滴
般漸漸淡去。只留下一句輕語在空氣中回蕩:三日后子時,來閣樓后院。我教你怎么讓那幡子,真正聽你的話。
沈硯站在原地,心臟劇烈跳動。他低頭看向懷中,萬魂幡正微微發(fā)燙,仿佛在回應著什么。窗外傳來趙虎催促他回去干活的吼叫,他深吸一口氣,將那卷孤本小心藏好,轉身下樓。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血獄宗暗紅的地磚上,像一道尚未出鞘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