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湘靈道:“那退而求其次呢?”
“恐怕這位自命不凡的‘七爺’,受不了這等落差。”狄進道:“習慣了當丐首,有一群乞兒手下稱他為爺,即便回到陽光下,他也希望是前呼后擁的!”
狄湘靈冷冷一笑:“如果那賊子真是這般,既貪戀光明正大的身份,又無法舍棄號令手下的地位,惡貫滿盈,報應不爽的時候就要來了!”
……
公孫策家。
未入京師就破了一案的包拯,被安置在這里,狄進順理成章地前來拜訪。
話說公孫策整天往他家跑,狄進還真沒怎么來過公孫策的家中,此時走進書房,卻沒有看到文人雅士的琴棋書畫,尤其是不久前經(jīng)常聽到的琴音樂器,反倒堆的全是書籍。
狄進暗暗點頭,公孫策瞄了一眼表情,就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怎樣?我近來可是用功苦讀,你可別掉以輕心,被我在省試中追上了排名!”
狄進笑了笑:“明遠這般一說,我更要好好努力了!”
包拯跟在兩人身后,默不作聲,還是垂著頭,似乎又在思索什么。
公孫策有些無奈:“他就是這個樣子,每次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就心不在焉,對外界只有最基本的回應,唯有想通了那個謎題,才會恢復正常!”
“正是有這份純粹,才能不斷地追尋真相?。 钡疫M贊了一句,正色道:“關(guān)于那個丐首的事情,我剛剛有了些分析,兩位不妨聽一聽……”
說明了污衣凈衣的階段后,公孫策臉色沉凝:“倘若這賊子真是作此打算,絕不能讓其得逞,他的錢財是多少女子孩童生不如死的凄慘換來的,穿上凈衣?身上的血洗得干凈么?分明是血衣!”
包拯則濃眉一動,嘀嘀咕咕起來:“穿上凈衣,改頭換面……那個‘七爺’的談吐確實不似尋常的江湖人……很像是我以前遇到過的一類人……我想一想……我想一想……道觀……游方道人?”
“游方道士?”狄進馬上道:“我在封丘遇到的那起客棧鬧鬼案件里,就有一位游方道士,給殘疾的小伙計灌輸思想,讓其誤以為自己能看到鬼魂,莫非此人膽大包天,親自出面?”
“極有可能!”公孫策眼睛一亮:“先帝當年的天書封禪鬧得沸沸揚揚,于民間影響尤其之大,游方道士又天然具備著隱藏身份的便利!”
真宗當年經(jīng)歷了澶淵之盟,后來又連年天災,鬧得人心惶惶,為了穩(wěn)固統(tǒng)治,大搞天書降世,后世對此頗為詬病,還有那場泰山封禪,直接把封禪搞臭了。
但就當世而言,封建時代識字率太低,迷信大行其道,效果還真的不錯,壞處則是讓士風變得奢靡無度,原則崩壞,關(guān)鍵是已經(jīng)放縱過一次的欲望,想要再收心就很難了,宋徽宗后面就是把欲望進一步放大,弄得民不聊生。
所幸真宗比較識趣,正當天書封禪的局面一發(fā)不可收拾之際,他死了,被神仙贈予天書的皇帝駕崩,劉娥十分果斷地把天書為其陪葬,在朝廷層面上遏制住了這股歪風邪氣。
不過廟堂與民間本來就存在著一定的滯后性,如今朝堂上沒有那么崇信道教了,但民間依舊對道士熱衷非常,七爺由人人唾棄的乞丐,扮成受人尊敬的道士,絕對符合他的心理預期。
當然,游方道士實質(zhì)上沒有那么好的地位,更多的是糊弄小民,真算起來,就是沒有度牒的非正式道士,道觀的規(guī)矩是比佛門寺院要嚴格的,這些人沒辦法長期停留在一地,便在各處走動,又不能像武僧那樣直接護衛(wèi)商隊,往往身兼算命、卜卦之類的活計,混口飯吃。
佛教道教都分三六九等,和武僧一樣,游方道士也基本處于最下層次,但有一點優(yōu)勢,他們獨來獨往的多,容易偽裝身份,不像武僧從小在寺院長大,師兄弟吃住在一起,彼此別提有多熟悉,難以假冒。
匯聚了線索,包拯立刻起身:“我得去府衙,速速稟告陳直閣,那個賊首如今若是在外行走,有可能會扮回道士,是緝拿的大好機會!”
“慢!慢!”
狄進和公孫策一人一只袖子,把他重新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