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以狄進寄應開封府的情況,到開封府衙登記,拿個批條,再到國子監(jiān)移個籍,后面就可以參加解試了。
但制度永遠是制度,真正實施起來,還是要看人。
林小乙這幾日常跑國子監(jiān),跟看門的侍衛(wèi)混熟后,就從中打聽了不少內幕,比如哪位博士最喜歡刁難人,尤其看不起某一路的學子,又比如官學里面,身份背景不一般的學子交往起來,往往還與背后大人的政治利益相參雜,是非極多。
林小乙很清楚,狄進是根本不希望攪和到這種事情里面的,作為書童的他,自然也要為公子盡可能地避免這些麻煩。
如今總算有了準信,等到國子監(jiān)里面最淡泊的蔡監(jiān)事省親回歸,就去他那里移籍,保證過程最短,是非最少。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當真絕妙!此等佳作,竟是個河東士子所作,實在驚奇!”
“河東也想出進士么?呵!可惜了這《浣溪沙》??!”
正在這時,兩位學子的交談卻讓林小乙豎起了耳朵。
公子所作的《浣溪沙》,他在并州時聽多了士子的贊譽,也是深以為榮。
所以這首詞終于傳到了京師,自是讓林小乙心頭一喜,卻很快憤怒起來。
因為那兩名國子監(jiān)學子對狄進的籍貫顯然不以為然,甚至連帶對整個河東路的士子,都有種瞧不起的感覺。
他畢竟還年輕,心情糟糕地回到了家中,很快被狄進察覺出異樣:“怎么了?”
林小乙有些歉然,將聽到的事情述說了一遍,低聲道:“公子,俺不該如此恍惚的……”
“家鄉(xiāng)被瞧不起,是人都會憤怒,我也很不高興,你的表現完全正常,何必自責呢?”
狄進安慰道:“該感到羞愧的,是那些夸夸其談的學子,河東路昔日擋的是遼人的兵鋒,今后也將抵擋外敵的入侵,他們那群在后面坐享其成的,得意個什么勁?”
他既然走科舉之路,就不排斥與各地世子來一場文會,但整日吟詩作對,聚會喝酒,乃至流連青樓,美其名曰風雅的行為,是很不喜歡的,更別提現在還要夾雜著地域歧視。
話說宋朝進士的地域分布,確實是南方占據絕大部分,北方進士本就少,能考中的基本還是山東之地,至于河東乃至陜西,那就很慘了,最夸張的時期,好多年才出一個獨苗苗。
后世研究時,有些人喜歡簡單的用經濟和文教,來作為進士多寡的依據,但那顯然不對,比如福建路的進士數量,在宋代名列前茅,但是福建路人的生活水平并不高,而河東路經濟條件并不差,為何進士數量如此尷尬,有很大一方面,就是因為受兵戈影響。
無論是面向遼國,還是西夏,并州都是北方重地,河東路也是首當其沖的戰(zhàn)場之一,近來這些年算是難得的太平歲月了,后面就沒多少安穩(wěn)的,在這種環(huán)境下生活的北方人,能跟一心鉆研學問的南方各路比么?
當然,這種道理掰扯起來是沒完的,狄進也懶得廢話,聽了國子監(jiān)的議論,更堅定與他們劃清界限的心思,然后倒是想念起了狄青來。
自從客棧分別后,兩人就沒見過面,狄青如今應該已經不再是囚徒身份,而是正式進入京營,成為一名禁軍了。
這位是有志氣有能力,并不需要別人扶著走,至于將來的幫襯,狄進自己先謀得高位,再說不遲。
不過現在不相助,并不代表不往來,狄進還是挺喜歡這位待人處事不卑不亢的漢子的,等到林小乙下去休息,將雷九喚到面前:“我們之前在封丘客棧結識的狄青兄弟,如今入了京營,能否聯系上他?”
雷九毫不遲疑地道:“三日之內,定能尋到!”
狄進眉頭一揚,這速度不是慢,而是相當快了,看來雷家在京中禁軍頗有幾分能耐。
這自然是好消息,江懷義死在雷濬之手后,雷家和如今勾當皇城司的江德明之間就沒了緩和的可能,在這位皇城司的老大倒臺前,雙方都是緊密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