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坐在帝輦上,強自按捺住興奮之情,正襟危坐,不茍言笑。
今日他的穿著,不再是御座上的絳紗袍,通天冠,白羅方心曲領(lǐng),而是換成了平日里最喜歡的大袖襕衫,頭束軟紗唐巾,一派雅致秀逸的隨意姿態(tài)。
趙禎知道自己再怎么穿著,也會和其他人不一樣,但他又覺得這樣的服飾,總能拉近些距離,讓站在他對面的人,不至于太過拘謹(jǐn),一言一行都要小心翼翼地與自己說話,那樣實在太沒意思。
就這般在班直侍衛(wèi)的護衛(wèi)下,一路抵達公主府邸外,還未到門前,趙禎就示意停輦,然后親自朝著門前走去。
早就侯在門外的大長公主一行見了,趕忙迎了過來,盈盈行禮:“官家!”
趙禎立刻扶?。骸肮媚盖心喽Y!姑母一定要保重好身體?。 ?/p>
對于這位嫻良淑德,原本無可指摘的姑母,這位小皇帝也是由衷敬重的。
自真宗朝起,就有不少文臣,反復(fù)贊頌其為國朝女子典范,描述她如何孝順、賢惠、明理、仁慈的故事,早就在宮中傳頌,趙禎也是耳熟能詳。
聽的多了,趙禎有時候也會想,為何姑母這樣好的女子,會碰上那么一位駙馬呢?難道是老天不公?
這個問題自然沒有答案,但今時今日,似乎又有了解答。
駙馬終究還是遭報應(yīng)了!
聽得那情真意切的聲音,神色蕭索的大長公主眼眶一紅:“官家仁念,我不知……不知該如何……”
“姑母為何如此生分?”趙禎見她神色實在不好,以為是憂心駙馬的病情,輕輕攙扶住她,低聲道:“朕可募天下良醫(yī),為駙馬治愈,若能……治愈,即授以官,請姑母寬心。”
這話說的,他都有些臉紅,再是良醫(yī),也不可能讓枯木逢春,讓那物什重新長出來,但終歸能寬慰人心。
大長公主的神情卻很平淡:“萬萬不可如此興師動眾,那樣更增我等罪過!”
趙禎愈發(fā)敬重,待得兩人入了正堂,開始關(guān)切這位姑母的日常起居。
姑侄兩人聊著,氣氛和睦,溫情涌現(xiàn),梁都監(jiān)侍立在一旁,發(fā)現(xiàn)官家的心思主要都在姑母大長公主身上,根本沒有怎么提及駙馬,頓時暗暗松了一口氣。
如果官家此來,主要關(guān)心大長公主的身體,駙馬僅僅是順帶,那就好辦了,接下來能夠輕易過關(guān)。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外面先是傳來了騷動,似乎被壓下,然后不多時,又壓不下來,最后內(nèi)侍張茂則快步入內(nèi),來到趙禎面前稟告:“官家,開封府衙推官呂安道,國子監(jiān)解元狄進,于府外求見?!?/p>
大長公主微怔,陪侍在一旁的梁都監(jiān)臉色不可遏止地變了變,而趙禎則毫不意外地微微一笑:“哦?居然這般巧么?朕對于狄解元亦是早有耳聞,不怕姑母笑話,還看過他所著的傳奇話本呢,姑母能否讓朕見他一面?”
此言一出,大長公主總不能拒絕,緩緩道:“請呂推官與解元郎入府吧?!?/p>
在班直侍衛(wèi)的逼視下,兩道身影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走入公主府的正堂之中。
趙禎絕望的人是不會讓同伙好過的
“臣呂安道,拜見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