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京師本地人十分熟悉,但具體到面具的紋路,他們又皺起眉頭:“做工好生精致!”“這是儺公么?”“不像啊……”
喻平道:“是儺公!我照著‘三爺’要求做的,與尋常祭祀里的儺公不同……”
儺公面具紅臉模樣,威風(fēng)凜凜,被稱為東山圣公,是繁衍的始祖生靈,相傳是伏羲,實際上就是化用伏羲女媧孕化生靈的神話故事。
狄進拿起儺面,仔細打量著上面的紋路,發(fā)現(xiàn)這個儺公隱隱有股兇惡猙獰之氣:“你覺得,何萬讓你制作儺面,目的是什么?”
喻平怔了怔,有些委屈:“他不給我工錢……”
狄進有些無語:“何萬得了乞兒幫大量的不義之財,他不會吝嗇這點工錢,他讓你做這些特殊的儺面,是有什么契機么?”
喻平仔細回憶了起來,緩緩道:“我從小除了匠藝外,就喜歡儺戲,平日里也會做幾張儺面。那一日‘三爺’的手下在尋我,要給我月錢,我不要,后來他離開了,但桌邊也少了一張儺面!我就覺得是那人偷了儺面,‘三爺’回去看了很喜愛,才讓我做的……”
狄進放下手中的面具,又看向木箱里,發(fā)現(xiàn)全是儺公面具:“就這一種么?沒有其他神靈?”
這一問,書吏和衙役也反應(yīng)過來:“對啊!儺母呢?你這里怎么全是儺公?”
儺母是白臉女性,也是繁衍的始祖神,稱南山圣母,相傳是女媧,以兩位始祖神靈為祭,引導(dǎo)神力降世,驅(qū)鬼逐疫,保佑孩子健康成長。
相比起后來的儺戲還有什么土地關(guān)公、牛頭馬面,這個年代很是簡略,最關(guān)鍵的就是這兩種儺面,而且都是配對的。
喻平的語氣同樣透出不解:“我也納悶?zāi)?,‘三爺’就讓我做儺公的面具,不要儺母的,我儺母畫的也很漂亮的,他這是嫌棄我的手藝么?”
狄進沉吟著問道:“讓你做這些面具的時間,有規(guī)律嗎?”
喻平立刻道:“三個月做一批?!?/p>
狄進又問:“儺公面具的數(shù)目有多有少?”
“是的!”喻平對這些記憶猶新,回答得很快:“五張、五張、五張、九張、九張、十二張、十二張,二十張……從一年前,每回都要我做二十張了!”
書吏和衙役聽得莫名其妙,榮哥兒皺眉沉思,總覺得逐步提升的儺公面具背后,必有蹊蹺,但具體是為什么,又想不明白。
狄進沉思片刻,先是將手中的面具戴在臉上,片刻后又讓喻平拿了四個面具出來,給榮哥兒、書吏和兩名衙役:“你們把它戴上,然后跟我說一說,戴上后的感受?!?/p>
四人照做,然后紛紛給出自己的體會:“看得特清楚!”“戴著舒服!”“俺上次在元宵時買了一張面具,戴得好難受,這個好舒服……”“就是看別人戴著怪嚇人的!”
狄進再問道:“一定要戴著舒適,有這樣的要求么?”
喻平語氣里帶著幾分驕傲:“我親手做的面具,豈是尋常匠人可比?自然戴著舒適!但‘三爺’還是沒給我工錢,那本是我應(yīng)得的!”
單看這些儺面,狄進也猜不到有什么用,但結(jié)合之前的線索,便有了初步的判斷,臉色沉下:“你如果知道此物是用來做什么的,就不會想要工錢了……走!隨我回府衙,去看看那定期索求面具的‘三爺’被抓后,又是怎樣的反應(yīng)!”
《“極樂凈土”的名單》
事實證明,陳堯咨使功不如使過的用人思路十分正確,朱昌此次抓人的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當(dāng)?shù)疫M一行帶著喻平返回府衙門前,就見到衙役們已經(jīng)押著一隊長長的犯人入府,其中各色形貌都有,掌柜、伙計、家仆、護衛(wèi),有幾個面相兇惡之輩,更是直接上了枷鎖,呵斥不休,引得路人指指點點。
而何萬則由朱昌親自押著,已經(jīng)入了府衙。
這位年近五十的富態(tài)豪商,反倒儀態(tài)端莊,身穿青袍,腳踏官靴,完全是一副官人打扮,就差把縣主妻子帶在身邊,當(dāng)一個人形護身符了。
當(dāng)然,有鑒于大長公主和駙馬李遵勖的下場,一萬貫聘禮能娶走的縣主,其實也就是那么回事,朱昌這位府衙判官親自出馬,依舊將人親手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