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望月,只見銀月已半數(shù)被浮云遮蔽,夜風(fēng)微涼,吹得周遭竹林婆娑,葉葉相擊,清輝正欲離開,忽聽身后一陣窸窣作響,她一個激靈,來不及轉(zhuǎn)身便拔下發(fā)簪,緊握在手。
“你是哪家來的掌燈,宮門將閉,為何徘徊在此?”清輝轉(zhuǎn)過身來,見來人身形壯碩,目光深沉,一身甲胄,猜是宮中巡邏的禁軍,悄悄收起發(fā)簪,朝來人福了福身,輕聲道:“大人,妾身薛氏,這就遵命離開。
”“薛氏,哪個薛氏?”那人擰起眉頭,不耐煩道。
“妾身父親是禮部郎中薛顥。
”來人這才頷首,揮手示意清輝快走。
清輝不敢怠慢,加快腳步速速離開。
這個夜晚,太后安插在皇帝身邊的眼線六安很是忙碌。
服侍皇帝更衣后,六安一路抄近道,趁夜趕到了長安殿。
“拜見太后娘娘。
”“起來答話。
”六安起身,見太后已換上月藍(lán)色常服,襯得肌膚勝雪,鬢發(fā)如墨,可那雙幽深眼眸中卻一片冰寒,驚得他后背冷汗直冒。
太后斜靠在鳳椅上似笑非笑,旁邊的魏嬤嬤開口問道:“六安,看清楚了嗎?”六安滿面堆笑道:“回嬤嬤的話,奴才一整夜都在細(xì)心觀察,陛下確實留意到了那群掌燈姑娘。
”太后懶懶掀起眼皮:“皇帝看上誰了?”這簡直,是送命題。
他只是個太監(jiān),又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蟲,又怎會知道皇帝看上誰了?六安叫苦不迭,小心翼翼道:“‘望燎’時,陛下有意無意地朝那群掌燈看了兩眼,放燈時又瞥了一眼。
”太后蹙眉:“什么一眼兩眼的,皇帝到底看上了誰?你這心里沒有數(shù)?”氣氛登時變得很詭異。
六安呆在原地,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還是魏嬤嬤在旁幫忙打圓場:“太后娘娘,陛下留意到了掌燈不正是您所期盼的嗎?至于是哪一位或者哪幾位,尋著機(jī)會再試試不就知道了嗎?”聞言,屈太后面色稍霽:“沒錯,本太后有的是辦法探明……”退出長安殿后,六安一邊慶幸又從太后手里撿回一條小命,一邊絞盡腦汁如何在陛下那邊討張平安符——若是陛下得知他“偶爾”向長安殿通風(fēng)報信,保不準(zhǔn)把他再閹一次。
實際上,六安方才在太后那兒所說的話,只說了一半。
“望燎”之時,他確實看到了一些不同尋常之處:在陛下俯身看向燔柴爐沖天火光的那個時候,陛下臉上的神情很是奇特,本是隨隨便便的一瞥,轉(zhuǎn)瞬卻驚詫無比,可這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待六安定睛望去時,陛下的神情已恢復(fù)如常。
所以,在那個時候,陛下分明是看到了什么……回到金鑾殿,六安惴惴不安地在殿外僻靜處徘徊,思索要不要將方才聽到的、太后娘娘的新計劃向陛下和盤托出。
冷不防,窺見一手持令牌的禁衛(wèi)疾步奔來,在臺階下迅速卸下甲胄,便徑直入了前殿。
顯然,這人是替陛下辦差事的,辦的還是一件能讓陛下等到三更半夜的急差。
六安眼珠子滴溜亂轉(zhuǎn),再度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